墨子巷多的是卖笔墨纸砚的,书也多,读书人到了这里一日未必走得完。
金莺寸步不离地跟着池真真,喃喃道:“再在此处待下去,我都要染上书卷气了。”
池真真要制墨,她便帮着打下手,只是在她眼中,所有工艺都是在玩耍,所以不明白池真真为何不直接对严世南明言来意。
“姑娘是想拉拢他吗?”
池真真摇摇头,她只是想多试探几回严世南,看他是否真如住持大师说的那样有才能,还想看看他的人品如何。初见严世南,会觉得他气质独物,忧郁却又极雅,言谈举止赏心悦目,守着小店做生意,对进店的客人态度冷淡,浑身都冒着一股子爱来不来的劲,令池真真心生好奇,不过现在好像有些弄巧成拙,严世南看她的目光越来越奇怪。
她不回答,金莺心想,姑娘来了安庆后,人开朗了不少,可心思越来越难猜了。
安庆依山傍水,府城之地处处繁荣,池真真来时已至暮春,一眼便爱上这里的温暖明媚。
早在到达安庆前,邱大四人便派了个打前站了,快马提前赶至,寻好了落脚之处,池真真一路奔波,虽然没觉得自己吃了多少苦,一切可以自己来,但看着那间种满了海棠的宅子,她实在说不出要去住客栈。
院子只是小小的三进,高高的梧桐树,满园春意之中,还有一架小小的秋千,院落的格局竟有些像湘阳的家,一看便是用了心,邱大他们哪会知道这些,定是来之前便得了吩咐,池真真心想,接受檀宁的好意已经一路,到这时候再划清界限确实有些没意思,便带着几人安置下来。
内室的布置倒十分简洁,金莺再得阿音交待,也没办法做到太过精细,她下去张罗饭食,池真真将失败的墨盒放到桌上,翻开在街上买的一本《墨集》,思忖制哪种墨才能入严世南的眼。
用过午饭,池真真便换了衣裳重新投身于制墨大计,金莺则在回味方才吃的炖鸽子,不知邱大从哪里寻的厨子,安庆菜做得,京城的口味也兼顾,做的河鲜也格外好吃,这些日子过得格外舒心。
“要是阿音也来就好了。”
她家姑娘像没听到一般,将口鼻包得严严实实,正按书上所说的技艺烧烟,十八年华正好,日日整得灰头土脸,金莺不敢再打扰她,耐心地陪着,偶尔还能帮点小忙。
池真真并非没听到金莺的话,只是提起燕京的人与事,就可不必免地想到檀宁,离开燕京不仅是因为急于躲避圣上的赐毁,还为了让她心惊的檀宁,抗旨的事情一出,她算是明白了,檀宁是不会对她放手的,若她还留在燕京,怕不知还要做出比抗旨更出格。
圣上一直对她不喜,哪怕她是池家的遗孤,哪怕圣上明面上说要善待她,单就为了檀宁也不会真心善待她,否则怎会给她和原庆赐婚,怕是巴不得她这个麻烦早点嫁人,别再与檀宁有半点干系。
池真真无力极了,她本是想出门散心,现在却变成极力摆脱过去,反而越难忘记,跟着她的邱大等人时时提醒着她的自欺欺人。
——
两三日后,池真真再次来到严世南的小店,他正在接待一位年轻的女客。
那女子身着绿色衣裙,用料十分普通,梳着一根长辫子,发间插着根小小银钗,是个顶顶俏丽的小家碧玉,见到池真真与金莺,面色转为防备,口中说道:“世南哥,我娘叫我来请你,中午去家里吃饭。”
严世南也扫到池真真二人,微微皱眉,拒绝道:“不必了,我还要看店。”
这个理由十分正当,那女子又道:“可是我爹还想同你商量正事哩,上回制的墨大管事很看重,要不你也教教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