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只要开了一个头,接下来的就好说多了,聂衍闷头抵着这好久没有亲近的人,想一本正经地解释,但声音出来,怎么都有些委屈:“你只看我动手,怎的不看他成天都在你眼前晃,比我跟你在一起的时辰都长。”
坤仪皱眉,刚想说哪有,就见这人挥袖变出两个沙漏来,一个沙漏写着他的名字,一个沙漏写着龙鱼君的名字,龙鱼君的沙漏里沙子已经落了很多,而他的才刚刚开始落。
居然会专门记这种东西。
将话咽回去,她换了个说法:“龙鱼君自己会来找我说事,时辰自然长些,伯爷事务繁忙,也能怪到我的头上?”
聂衍气恼地咬了她脖子一口,力道不大,却惊得她缩了缩脑袋:“君子动口不动手……动口也不是这么动的!”
龙族不是不归于兽么,怎的一言不合也咬人的。
“我去找你,你也不待见我。”他声音低低的,听着分外可怜,“见着他你要笑,见着我,你只会虚情假意地让我早些歇息。”
“伯爷。”坤仪有些无奈,“你我早就恩断义绝了,我还能这般好说话,让大家面儿上都过得去,您也该知足了。”
“谁要同你恩断义绝。”他捏紧了她的腰,“我都说了之前是误会。”
“哦。”她点头,“然后呢?”
“然后……我与你道歉还不成么?”他抬起头来看她,鸦黑的眼里一片雾色。
坤仪懒散地笑了笑:“别使美人计啊,现在这招不怎么管用。我不知道伯爷是又想图谋什么,才与我这般说话,但比起这腻腻歪歪说不到重点的手段,我还是喜欢你将想要的和能给我的一次说清。”
“……”他颓丧地垂头,气闷地道,“与你之间竟就只剩了交易。”
“交易还松快些,比情爱来得好说。”她拍了拍他的肩,“就算九重天上要下来人了,伯爷也不必紧张至此,我是个说话算话的,等西城这边事情做完,我便去做你的人证。”
人证是聂衍最想要的,他在凡间几十年,为的也不过是这个东西。
但眼下,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她这么说,他反而有些烦躁。
她是急着想与他撇清关系了。
深吸一口气,聂衍觉得这时候自己不能急也不能慌,坤仪是个不羁的性子,跟普通的凡人完全不一样,想拿实力压她会适得其反,再跟她谈从前也不会勾起她的旧念。
“九重天上知晓我在人间,但要下来也不会那么快。”他站直身子,低声道,“在此之前,你还是先将这大宋山河整理妥当吧。”
因着内忧不断,邻国对大宋边境已经多有觊觎,盛庆帝驾崩,大宋群龙无首,邻国对坤仪又有仇怨,开战也是早晚的事。
坤仪见他不再说感情之事,神色也就跟着轻松了下来:“伯爷如若肯给我这个机会,那我自然不会辜负伯爷。”
凡间事杂,但要理清也很简单,只要聂衍不在背后再捅她一刀,她有的是法子收拾朝内,再对付邻国。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瞧见她眼里突然迸出来的光亮,聂衍心情也好了些,“我断不会碍你。”
有他这句话,坤仪就舒坦了。
龙鱼君受伤颇重,九重天的神仙又不着急下界,那她便留龙鱼君在西二城驻守,自己带着大军班师回朝。
大军启程的那日龙鱼君表情十分难看,聂衍却是难得的高兴,连带着将飞叶都宽恕了,一并带回盛京。
因着回朝的人多了不少,他们没再动用法阵,径直行军赶路,路上还收拾了些小妖小怪,但大军即将抵达盛京郊外的时候,朝中突然有了非议,说就这么让他们进城不太安全,万一将什么厉害的妖邪带回来了呢?
秦有鲛建议在城门口落下一个凡人可过,但妖怪不能过的降妖阵,让大军从那上头进城,城中百姓才能安心。
坤仪知道他这举动是想打压上清司的人,降妖阵这种东西,就算聂衍能过去,朱厌夜半和飞叶也过不去。
众人正恼,聂衍却是轻松地道:“那我们就不走城门了。”
“大人,这怎么行?”朱厌皱眉道,“这班师回朝,无数百姓都在街边看着呢,是咱们积累功绩和名声的最好时候,哪有出了力却轮不着功的。”
“是啊,若不是您,那些大妖哪有那么好对付。”
聂衍安静地听他们抱怨完,然后才道:“你们被凡间的功利迷了心了?”
几个人一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哦,他们来这里又不是为了求功名的,最想要的东西已经能得到了,这些名声又有什么用。
“奇怪了。”朱厌忍不住小声问夜半,“大人何时变得这么豁达了?”
就算是不稀罕这名声,但秦有鲛这么平白无端地给他委屈受,他哪是这么好说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