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桐郎也知道聂衍不好惹,所以一开始就打算用联姻的法子,可惜他聂衍不识趣,不但不愿意合作,甚至将他的后路斩断,还妄图利用皇后来让帝王将张家灭门。
是他先不仁,就休怪自己不义。
聂衍被土蝼重伤,秦有鲛和龙鱼都因着雨天无法动弹,光凭坤仪那个花架子公主,两人是断不可能活着走出这片森林的,只要拦住上清司的人七日,往后这盛京就还是他说了算。
张桐郎算盘打得很响,几乎是样样都料中了,只除了一样。
坤仪公主这个花架子,好像也没那么花。
第三日的朝阳升起的时候,坤仪在聂衍的身上睁开了眼。
她嗓子哑得咽口唾沫都疼,身上也凉得可怕,将被子拉过来捂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然后迷茫地抬头看了看四周。
没有香薰的铜炉,没有绣花的顶帐,她还在山洞里,没回到行宫。
腿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但这个痂的周围红了一圈,火辣辣地疼。
这样的情况,她真的很想再倒回去睡,可肚子饿得咕咕叫,再睡可能会被饿死。
低头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人,聂衍的脸色倒是好了一些,被她上过药的伤口也在渐渐愈合,只是人依旧没醒,嘴唇还干裂开了几条细口子。
轻叹一声,她踉跄着起来,去水潭里给他捧了一捧水来润了润喉,然后摸了摸自己晾在石头上的衣裳,见已经干透了,便将就着穿上。
背后的胎记不发光,她也少了很多麻烦,只用将聂衍扛起来带回行宫。
可是,说起来容易,她自己都还病着,该怎么才能扛起一个高大的男子?
聂衍的神识醒得比她还早一些,他皱眉看着她腿上的伤,忍不住瞥了一眼却邪剑。
却邪剑一凛,连忙出去砍了几个能吃的果子带回来,放在坤仪跟前。
坤仪很意外,哑着嗓子道:“这么有灵性的剑,我还是头一回见。”
她咬了一口野果,酸得她直眯眼,不过为着果腹,还是吃完了一整个,末了,又坐到聂衍身边,拿起第二个。
却邪剑怔愣地看着她将果子嚼了喂给人事不省的主人,忍不住嗡了一声。
主人最嫌恶旁人的东西了,哪里受得了这个。
可是,当它去感应自家主人的情绪的时候,发现里头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嫌恶。
却邪剑:?
聂衍皱眉看着坤仪的动作,看的却不是她喂食的嘴,而是她有些跛的脚。
应该是护着他的时候伤着的,他想,却邪剑都没能护他个周全,她这么胆小的人,竟拼着受伤也将他护下来了。
是有多喜欢他?
却邪剑:……
主人开心就好,它只是一把剑,它什么锅都能背。
喂完一个果子,坤仪吧唧地亲了他一口,万般愁绪都化作了一声叹息,然后扶着他,艰难地将他扛起来。
腿上的伤只这一瞬就崩裂了,她咬了咬牙,闷头往外走。
聂衍看得眉皱得更紧。
两人这样呆着确实是会死在林子里,但看她这么困难地一步一步扛着他的身体往外挪,他又觉得煎熬得很。
凡人本就脆弱,纸片一样的一挥手就没了,更何况她这样娇生惯养的凡人,平日里指甲断掉一个都要哀嚎半晌,眼下四处都是雨水,她一摔手臂上就擦伤一片,眼泪都包在眼眶里了,却还是爬起来拍拍灰,然后继续扛扶着他走。
林子里没个方向,她只能凭感觉,走小半里路就要歇上半个时辰。
却邪剑像是看不下去了,伸着剑柄替她扶了聂衍的另一边胳膊,坤仪轻松不少,跟头都少摔了几个。
这样走走停停的,天又黑了下来,她寻不到新的山洞,扁着嘴揽着他就哭。
聂衍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原先遇见土蝼都没想舍弃的肉身,眼下竟有了舍弃的冲动。
却邪剑连忙削了一处山坡,硬生生挖了半个岩洞出来,然后拉着坤仪过去。
“你真的好厉害啊。”坤仪忍不住盯着却邪剑,双眼发光。
却邪剑一直很厉害,但从未被这么夸奖过,当即有些飘飘然,在空中挽出了个剑花。
聂衍的神识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
剑花一僵,它老实地耷拉了下来。
“怎么了?”坤仪伸手摸了摸它的剑柄,“刚刚还很开心。”
却邪剑委屈,但却邪剑不说,只依在她身边,蹭了蹭她又有些脏了的黑纱裙。
这个山洞里就没床也没被子了,坤仪扛不动那么多东西,索性只带了火折子,晚上就偎在火堆旁休息,白天再继续顶着雨水赶路。
老实说,坤仪从小到大没有吃过这么多苦头,若是把聂衍扔在半路,她也能早些脱困,可她就是不扔,咬着牙顶着伤,愣是花了三天的时间将聂衍带出了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