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浮玉山上的人如何驯妖么?”聂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淡声道,“他们会选天赋最好的小妖,摸清它的喜好,讨它的欢心和信赖,但给它的所有东西里,一定有一样是不符合它的习惯的。”
“为什么?”夜半不解。
“因为驯妖人为上,妖为下,给予的一方永远是上风的一方,一旦停止给予,妖就什么也不会有了。那不符合习惯的东西,就是用来提点妖怪,让它永远记得这一点,好为人所用。”
夜半恍然,可又觉得不对:“坤仪殿下挺喜欢您的,看起来应该不会有这种心思,许是巧合?”
“再喜欢我,也只是喜欢。”拢好吉服,聂衍起身,鸦黑的眼里划过一抹嘲意,“今日就算我不来,也会有人坐在这个位置上。”
夜半沉默,抬头想安慰主子,却发现他脸上压根没有什么伤春悲秋的神色。
“走吧。”
“……是。”
外头丝竹声声,鞭炮齐响,聂衍一身喜服,眉眼如画,行止间如玉山将倾,引得外头围观的人一阵赞叹。
“不愧是坤仪公主选中的夫婿。”
“生得俊朗,本事还厉害,又能娶得公主,人生若能有昱清侯之十一,我等又何至于以酒解愁。”
“容修君过谦,你这般好样貌,就算不及昱清侯,也是能得殿下侧目的。”
眼眸微眯,聂衍抬头看向说话人的方向。
那人被他看得一怔,拱手朝他行礼。
没他长得好看。聂衍别开头。
可片刻之后,他又看了一眼。
比龙鱼君好像要更好看两分,坤仪若是见着,应该也会喜欢。
本来就不甚雀跃的心情,眼下更是不好,等走完所有繁文缛节,与坤仪一起站在太庙外的时候,聂衍的脸色已经是谁都能瞧见的难看。
“嗳。”坤仪站在他身侧,偷偷拉了拉他的手,“别这样呀,好歹撑撑场面。”
聂衍一顿,神情轻松了些许。
坤仪叹气,用喜扇挡着脸朝他小声道:“昱清侯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会喜怒形于色。”
成年的人类,是该将所有情绪都藏在脸皮下头的。
所以,她现在也在藏么?
聂衍余光打量她,发现她今日应该是将黑纱穿在了喜服之下,细腰长摆的喜服衬得她玲珑有致,满头的珠翠不但没压垮她,反而让她的脖颈看起来更加纤细有力。脸上妆容与平时不同,但更加娇艳,目光斜飞过来,被眼尾的小勾带出了几抹妩媚。
他一时有些出神。
上头的礼官在宣读长长的赏赐,她倒只顾着偷瞅他,媚眼如丝,俏皮灵动,似乎这铺天盖地的礼仪规矩都无法将她压住。
婚宴开始,两人终于更换了轻便些的衣裳,由长者引路与宗室族老们见礼。聂衍瞧见那容修君站在路旁,不由地捏了捏坤仪的手。
“怎么?”坤仪头上轻了,心情也好了,软软地倚在他身边,满眼都是他的倒影。
“……没怎么。”见她没瞧见容修君,聂衍松开了她,微微抿唇。
也不是爱吃味,主要是刚成亲她若就去瞧别的男人,那也不太好。
他这是在救她。
想通其中关系,聂衍轻松了些,按部就班地走完所有的流程,就去同人饮酒。
上清司的人自然是都来了,黎诸怀见着他来,与他饮了好大一杯酒,末了又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道:“你可要坚持住,不管这位殿下如何不好相处,你都不能和离。”
聂衍眯眼:“你在命令我?”
“不是,哎呀,你别这么凶,方才都还笑着呢。”黎诸怀连忙摆手,“我就是给你提个醒,这是皇婚,关系着整个上清司的出路。”
不太高兴地喝完杯子里的酒,聂衍含糊地应了一声:“她也没那么糟糕。”
黎诸怀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之所以是你,就是因为我们知道你最不会感情用事,昱清侯,你可不能在阴沟里翻船。”
大喜的日子,这人嘴里没两句讨喜的话,聂衍懒得理他,扭头就走。
坤仪的确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她没什么规矩,又爱仗势欺人,说话还没羞没臊,更是贪图美色。
可是,当聂衍撞开门被她接了个满怀的时候,他又想,只要她想要的他都给她,那不就没事了么。
不守规矩就不守,她反正是公主。
仗势欺人,她也不是完全不讲理。
至于贪图美色……
苦恼地叹了口气,聂衍喃喃:“美色有什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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