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喧嚣已渐渐散去,一轮明月已上枝头。城内一个小酒馆内,刘大公子喝得醉醺醺的,身子摇摇晃晃,坐也坐不稳了。黄仙娘匆匆赶来,神色已是十分疲惫,只是,当她看到刘大公子的样子时,神色更加暗淡悲伤,额上“川”字更深,一下子似老了十岁。
黄仙娘上前挽起刘大公子一支手臂,想把他拉起来,只是刘大公子却不配合,使劲一甩手,大叫:“走开,你不要管我,让我喝个痛快!”
黄仙娘被他甩得退了好几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一只纤细却有力的手伸出扶住了她。黄仙娘一看,正是云雨虹身边的机灵鬼。
机灵鬼扶黄仙娘站好,对身边的侍卫道:“去给刘大公子醒醒酒。”
侍卫过来拉过刘大公子向后面的厨房走去,只听一阵水声和呕吐声传来,还有刘大公子不满的叫声。好一会儿,侍卫才扶着脸色青白的刘大公子走了出来。
机灵鬼拉住还想上前的黄仙娘道:“刘夫人,我家主子最近一直惦念着你,不过她知道你有事要办,所以一直没有打扰你,本以为今天的婚礼上能看到你们夫妻,谁知你们连影都没有,主子很生气,说‘世家公子就是娇气,抗拒不了诱惑,也受不得挫折,管你是多大的才子,平日里多么清高,多么自命不凡,到真正用到的时候,就都成了纸糊的了,连其本的体面都撑不住。’我家主子很不放心你,让我找了你好久呢。”
黄仙娘垂泪道:“多谢公主还想着我,只是我们二人实在无颜去见她啊。”
机灵鬼道:“你是主子的朋友,主子自然会想着你。主子说你以前挺机灵的,怎么现在就笨了。”
黄仙娘一愣,她笨,她怎么笨了?
机灵鬼接道:“这种男人还跟着他干什么,想你与他十年夫妻,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先是嫁到他家中就受婆婆的气,然后刘家倒了,你跟着他四处漂泊,娘家都回不去了。然后好不容易来到玉雪,他有了好机会眼看就要平步青云了,可好日子还没过上两天,他干了什么,他竟然想着纳妾了。我不信以他的城府,他就没看出来你为他纳妾的事有多难受,可他做了什么,可有为你想过。”
黄仙娘泪流得更凶了,拉着机灵鬼道:“别,你别再说了,他是我夫君,只要他好,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机灵鬼摇头道:“主子说你笨就笨在这里了,总是忍气吞声的,做人不痛快,如果换了是主子,主子绝对告诉他,我不喜欢你纳妾,是我黄仙娘陪着你吃苦受累,不论你富贵或贫困,对你不离不弃的,我图什么,就图你十年来只我一人,就图你真心待我,你若敢纳妾,就是无情无义的小人。”
黄仙娘惊得张大嘴巴,这些是她最想说的话,但她从来都没和人说过,机灵鬼是怎么说出来的?而夫君听到她这样想又会如何?
刘大公子则是呆了一下后,突然大哭起来,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流泪,流下的是愧疚和悔恨的泪,他愧对自己的妻子啊!
机灵鬼任这夫妻二人哭了一会儿道:“主子一直说刘大公子可以和宁先生一样,成为她的左膀右臂的,不过从这件事上来看,刘大公子比宁先生缺少了一样东西——一种坚忍不拔,百折不回的韧性。不过也难怪,宁先生在民间行走多年,吃的苦多了,刘大公子一直在世家富贵中生存,能遇到多少艰难啊。所以,人家给点儿好处,多些奉承就动摇了。所以,主子就让刘大公子到虎头山去当几天庄主,那里一群老弱病残正缺人照料。”虎头庄现在收留了许多战争中伤残却又无处可去的士兵,说是老弱病残也不为过。
刘大公子听后立即抬起头来问道:“公主还要用我?”
机灵鬼点头道:“主子说你还可以再雕琢一下,不过,你也要吃得了苦才行。”
刘大公子抹了一把泪道:“这些日子我也想了很多,是我私心过重,疏于防范,你回去告诉公主,无论有多苦多难,我定不会再范此错。”
机灵鬼点点头,拿出一块令牌交给刘大公子,只是在交牌一刻,机灵鬼低声道:“主子说,真正的世家大族讲的是良善的家风和传承,从来都不是名利二字。你想重建刘家,就要想想建一个什么样的刘家,如果还和以前一样是个被名利充斥的家族,它就绝不会长久,它的归宿只能是灭亡。”
机灵鬼放下令牌,深深看了呆滞的刘大公子一眼,带着人转身离去了。
黄仙娘过来扶着刘大公子,刘大公子握住了她的手,愧疚道:“仙娘,跟着我苦了你了。”
黄仙娘流着泪笑道:“不苦,只要夫君不纳妾,我就不苦。”多年想说的话,今日终于说了出来。
刘大公子拍了拍她的手,重重的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不纳妾,我这一生只会有你一个人,只你一人。”
夫妻二人相视而笑,互相搀扶着走进夜色中,夜路虽暗,只是在路的尽头,射出微弱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