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养性狠狠瞪了一眼,这才重新上马朝前行去。
朱能低头喏喏应是,心中却是不屑,不就拿钱手软么,装得大义凛然给谁看呢!
一双三角眼又是瞥向卢象升,心中暗骂:入了此间,就算再有人护着,还不是一个死,老子就看你能活多久。
朱能边想边走进安定门,一股异味扑面而来,掩面时想到,运屎尿的还走这安定门呢。
卢象升不是凯旋的功臣,是那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走安定门的确合适得很!
诏狱,又称北镇抚司,是锦衣卫执掌下专理皇帝钦定案件的地方,可直接拷掠刑讯,取旨行事,大理寺、刑部、都察院等三法司也无权过问。
狱中水火不入,疫疠之气充斥囹圄。
卢象升神情平静,跟在骆养性身后迈进诏狱。
视线一暗,腥臭之味扑鼻而来,过了片刻,卢象升眼前才适应昏暗,他举目望去,一支支火把插在墙壁上,摇曳明灭的火光下,各种沾了血迹的刑具安置在木制刑案上。
卢象升扫了一眼,看到拶指、夹棍、皮鞭、木仗等,他忙收回了视线。
据说诏狱有刑具十八种,种种让人生不如死,人云,进了诏狱,就没有审不出来的话。
卢象升低头,却又看见地上留着长长的暗红色痕迹,不知是哪个犯人浑身浴血得拖过这条走廊。
“唉......”卢象升终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受孔孟之学,眼下的这些,让他心中很是不适。
骆养性听到一声长叹,不屑得撇了撇嘴,早前将朝臣送来这里,不知听了多少声叹息,一个个悲天悯人得好像天上的菩萨,谁知道私底下又有多少龌龊事呢!
朝廷的这些高官啊,都有千张面孔,瞬息间让你见识变脸的绝妙!
“快走!”骆养性回头催促,领着人朝前走去。
卢象升抬步跟上,耳边传来呻吟呼救,他没有再看。
走了片刻之后,突然一声“卢总督”让他停下了脚步,卢象升循声看去,见右手牢房之中,有几人目光沉痛得看向自己。
“范阁老,黄先生!”
关在这处的正是范复粹和黄道周,二人贴在木栏上,朝卢象升伸出手去,“卢总督,唉...卢总督啊...”
“你们为何在此?陛下怎么会...”
“卢大人很是得人心啊,不止他们,里面还有许多呢,都是为你求情,才进了本使这诏狱中。”骆养性停下脚步,淡声解释道。
卢象升心中感动,后退一步朝着二人长身作揖,“建斗,多谢二位大人!”
自己定然会没事,可他们不知道。
要真是做了什么惹恼了陛下,自己万死难辞其咎呀!
卢象升心中有愧,直起身子时匆匆掩面而走,心中盘算着,待见着陛下,定要为他们求情才是。
范复粹和黄道周见卢象升走远,叹着气跌坐在草堆上。
“陛下这是怎么想的,如何能让卢总督...”范复粹摇头不住叹息,看样子,陛下这是铁了心要议和呀!
“完了,完了,”黄道周来回走着,又朝着外面大声骂道:“奸臣当道,奸臣当道啊!”
“幼玄啊,你且停一停吧!”黄道周脾气大,下颚胡须随着他的叫骂上下抖动,范复粹朝他摆了摆手,劝慰着说道。
“建奴狼子野心,怎么可能议和?卢总督打了这一仗之后,更无议和的可能,陛下怎么还能把人下狱?大明,要完了呀!咱们都会是亡国之臣,遗臭万年啊!”
黄道周说着说着,禁不住老泪纵横,范复粹神情黯然,想着流贼尚未平复,建奴又是肆虐,大明领土上生灵涂炭,百姓没了活路啊!
陛下如今又是如此打算,大明,是真的走到末路了吗?
“要真是...怎么办呢?”范复粹自言自语。
要真是什么?无非国破家亡,那他们作为大明亡国之臣,该何去何从?
“召集义士,恢复山河无恙,若不成,那也绝不苟活,生亦何欢,死亦何惧!”黄道周手握成拳,神情坚定。
是啊,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范复粹低声念叨这话,心口的茫然好像也随之淡去了一些......
骆养性将卢象升安置好了之后,便离开诏狱进宫复命。
朱由检点了点头,说道:“今晚准备一下,朕亲自去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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