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卿一下令,城墙上的民勇们含着泪把石头推下去。
弓箭手对着城墙外放箭,每支箭矢都带着愤怒。
西北男儿不孬!
孬种才不会和蛮人拼命。
没人愿意死,他们主动赴死,是要把活的机会留给秦安县城里的人。
一开始,城墙上只有兵卒和民勇。
也就半个时辰功夫,城墙上多了很多人。
在秦安避险的商贩。
城中大户的护院。
甚至是织坊的女工。
商人重利惜命,只要能保命,他们愿意双手将银子捧到蛮人面前。
秦安城破,他们已经为自己想好了退路。
为什么会站到城墙上帮忙守城,他们不知道。
等回过神时,人已经站到城墙上了。
城中大户们也惜命,花钱请护院,自然是要保护自家人。
但……县衙的衙役,程大人家的家丁,全都冲上了城墙,大户们不能视若无睹。
织坊的女工们也是如此,何婉让她们和蛮人拼命,她们本是不敢的,但何婉已经上了城墙,有几个大胆的就跟着上了。
邵大户本来在家中给妻妾们发麻绳,如果城破了就让妻妾们自行了断,免受蛮人欺辱,听到乡民人质主动赴死的事,从妻妾们手里夺过绳子:
“老子去和蛮人拼了,谁要欺辱你们,先从老子尸体上踩过!”
邵大户带着护院们跑向城墙,邵家一根独苗就在那里,元志若是死了,邵大户也不想活了。
他倒是跑了,妻妾们很是茫然。
一个妾问邵太太,“夫人,咱们不用自尽了?”
邵太太看着地上的麻绳苦笑:“老爷不是说了么,谁要欺辱咱们,得先从他尸体上踩过。”
终究还是要一死,只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邵太太觉得自己享了这么多年福,丈夫虽有好些妾,都是为了传宗接代的缘故,并不是真正贪花之人,所以这些妾都对自己这个大房敬重,邵家后院并没有乌烟瘴气。
但若丈夫和小宝都死了,邵太太也不想活了。
邵家一屋子此起彼伏的哭声。
大门被人撞开,邵太太还以为蛮人这么快就攻破了城门,却不想是胡县丞家的胡太太。
胡太太带了一群人,插着腰骂邵家女眷:“哭哭哭,就知道哭,哭有何用!赶紧把你们的裙钗卸掉了,与我一起去帮忙!”
男人在城墙上杀敌,女人就在家中垂泪?
胡太太想到丈夫和儿子都在城墙上,情愿一家人死在一起,也不想在家里坐以待毙。
眼泪淹不死蛮人。
女人不上城墙,总能搬搬东西吧?
修筑新城墙留下的石料和砖头,如今都堆在城墙下,这些东西都是能砸死蛮人的“武器”。
再不济,还能扒了各家房子,砖瓦梁木,哪样用不得?
若是秦安守住了蛮人的这波进攻,守城的男人们总是要吃饭补充力气的,等他们打仗完了,受伤流血,还得要忍受肚子饥饿吗?
这些后勤保障工作,都得有人做。
不敢上城墙的女人,做点这些事是可以的。
邵大户妻妾们还没回过神来,胡太太以为她们胆怯,恼道:“咱们的命再贵,还能比状元之母,朝廷的诰命夫人贵重?我来时,已见柳夫人朝着城墙而去了。”
柳氏是个极柔和的性子,平时和县里这些女眷打交道都没有架子。
要说城里身份最尊贵的女眷,还真是柳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