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流民进城?
冯典史使劲摇头。
“大人,不是下官和知县大人心狠,这些流民从淮南逃出来,不知是否染了疫病,要把他们放进城,传染了城里的百姓,这、这……”
冯典史自己怕死,知县也怕死,这没啥可掩饰的。
虹县的百姓们同样怕死,不放流民进城,是知县的决定,但虹县上下也没人站出来反对啊!
冯典史知道程卿要给流民们发粮食,冯典史没异议,若虹县有充足的粮食,冯典史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两千流民饿死。
现在有了两万石赈灾粮,冯典史怎会反对?当然,他反对也没用,赈灾粮是程卿带来的,冯典史没资格做主。
但让流民们进城,冯典史有异议!
程卿看了他一眼,“冯典史,本官是吩咐你协办此事,不是征求你的意见。”
冯典史尴尬了。
他唯唯诺诺要走,程卿头疼,又把他叫住。
“冯典史,这些流民在县城外聚集多久了?”
“早的有半个多月,晚的也有三四日,近两日没有新的流民来虹县。”
冯典史老老实实回答程卿,程卿稍感欣慰,这个冯典史还挺了解流民的情况,不是那种万事不管的官吏。
既如此,程卿也愿意和冯典史解释几句:
“疫病发作很快,多则五六日,短则一两日就有病征,虹县外的流民既然没有近两日新增的,带病而未发作的可能性不大,本官让流民进城自会做好防疫的事宜。当然,任何防疫手段都不是万全的,冯典史你小心行事不是错,只是眼下是特殊时期,把这一两千流民抛在城外,长巾贼一来,他们手无寸铁,只能任由长巾贼砍杀。那是一两千条人命,不是一两千头牲畜,冯典史要眼睁睁看着他们丧命?”
程卿的质问让冯典史抬不起头。
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教训得哑口无言,不仅是程卿官位比冯典史大,更因为程卿戳中了冯典史的良知。
不让流民进城,长巾贼来了,流民们往哪里逃?
这个问题没人挑明时还可以自欺欺人一下,暗示自己长巾贼只杀官不杀民。
当这种自欺欺人被戳穿,冯典史的脸火辣辣的。
长巾贼要真有那么纪律严明,那就不是贼逆了!
见冯典史面有愧色,程卿放缓了声音:
“就算冯典史不在乎这一两千条人命,本官最怕的不是流民们被长巾贼所杀,而是怕他们被长巾贼收编,虹县的防御兵力本就不足,再多增加一两千敌人,冯典史认为虹县还守得住吗?”
虹县不让流民进城,把流民抛下,让他们手无寸铁面对长巾贼的来袭,流民对虹县会绝望又怨恨,长巾贼都不需要花多少功夫,就能把这一两千流民招募。
被怨恨的情绪支配着,这些流民投敌后,会比长巾贼更想攻破虹县!
程卿说什么都不可能把一两千流民送给长巾贼增强实力。
程卿的命令是有道理的,冯典史至此心服口服。
“是下官愚笨,多亏大人点醒。”
冯典史本就管着虹县的诸多琐事,如何安排人手办事,冯典史比虹县知县都利索,程卿说要放流民进城,也不是让一两千流民一涌而进。
在临清城外是怎么做的,如今照样。
虹县没有那么多防疫药材,在淮安城时程卿曾命小磐去药铺采购,那些药材和两万石赈灾粮一起被运进了虹县。
石灰消毒,大铁锅熬药液,再让流民跳进大桶里泡药浴,这个流程要走完,也要花一两日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