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打了一个多月,放眼望去,镇南关的城头满目疮痍,被鲜血染红的城垛怎么冲都冲不干净,城头之上,老姚带着素素来到刚刚打完仗的城头上,素素双目通红,老姚在身后一边走一边让大小姐慢点,小心被绊倒。
看到大小姐登上城头,将士们的神情既有激动高兴,又有悲伤隐忍;城头上的血腥味闻的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两年前一次南戎扰关,素素站在城头上,闻到血腥味后吐得三天都没怎么吃饭,吃一口吐两口,可把周秉业担心坏了;现在的素素再闻到这些血腥味后,情况就好了很多,最起码不会像第一次那样吐个不停了。
周秉业扛着铁剑来到素素面前,在城头上扛了一个多月的周秉业眼角充血,身上的铁甲也被砍出了好几道口子,但好在都未伤及要害。
“大小姐。”周秉业冲着素素拱手行礼,即便单将军去世多年,但在周秉业这些人眼中,素素依旧是他们的大小姐。
素素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声音颤抖的问道,“他的尸体在哪?”
周秉业转身招了招手,片刻后一群将士便抬着一个盖着白布的尸体走了过来,尸体的血渍将白布浸成了血布,看起来很是瘆人。
素素眼泪哗哗哗的往下流,旁边的老姚赶紧上前扶住,“大小姐,别太伤心了。”
掀开白布,下面是一张苍白且稚嫩的脸庞,他走的很安详,这张脸素素记得,就在一个多月前,他还冲自己说过等他二字。
周秉业重新将白布盖好,感慨道,“他叫张寺,再过一个月就是十八岁生辰,他走的时候连杀了四个南戎蛮子,是条汉子。”
张寺是个英雄,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死死拽着周秉业的手,告诉周秉业,他替什长报仇了,他不是懦夫;并让周秉业告诉大小姐,他的那碗红烧肉怕是吃不了了,让大小姐不要再等他了。
那碗红烧肉素素一直留着呢,即便依旧发霉变味也还是留着,并不是因为他们火头军不舍得一碗肉,而是因为这一碗肉就是一个念想,就是一条年轻的生命。
“他才十八岁啊,才十八啊!”素素低头痛苦,十八岁正值风华正茂,正是人生得意之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躺在这里一动不动。
场上的所有将士都红了眼,周秉业再度摆手,身后的将士将张寺的尸体带了下去,很快就有附近村里的百姓来将他的尸体和其他牺牲的将士安葬在一起,葬在这长苏山上,注视着镇南关。
老姚无奈摇头,身后的火头军将士小心的将伤心不已的大小姐带了下去,而其他的将士则继续打扫战场,准备第二天的守城器具,一个多月的时间,火油已经用尽,他们镇南关现在就连落石和滚木都所剩无几了,好在新来的交州牧对他们还算不错,给他们送了一些落木滚石过来,虽然不多吧,但好在也算是能解燃眉之急。
两人靠在被砍的满是沟壑的城楼木桩上,姚赤田从腰间拿出一副刚做好的膏药递给周秉业,周秉业看着老伙计,摇头苦笑,也不矫情直接拿过来,小心翼翼的卸下胸甲,然后敷在被砍的肉皮往外翻的伤口上,巨痛袭来,老将军周秉业倒吸一口凉气,但很快就忍了下来,重新穿好盔甲,周老将军默默感慨道,“现在还能扛着武器站在这里的只有不到一万人了。”
一个多月下来,三万守军被打的只剩下了不到一万人,牺牲将士的坟墓足有半个山头那么多;镇南关牺牲的将士多,作为他们对手的南戎和南越同样不好受,二十万大军,死伤五万,拼死拼活打了一个月也没能拿下镇南关,气的那边的首领都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祭旗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姚赤田漠然叹气,“我回去就安排人护送大小姐去桂郡,老将军就剩这么一个血脉了,可不能陪我们栽在这深山老林里。”
周秉业点了点头,红着眼睛说道,“也别太着急,大小姐的脾气你也清楚,好端端的送她走,她是不会走的。”
“放心吧,大小姐这边有我呢。”姚赤田轻声说道。
“再守一个月就是梅雨季了,那个时候林间湿滑,这些蛮子就算再能蹦跶,也不至于冒雨攻城,只要能守到那个时候,那咱们就还有机会。。”周秉业说这话的时候,底气明显不足。
一个月就打没了三分之二的兄弟,就他们剩下的这些老弱病残还想再守一个月,别说镇南关将士了,就连他周秉业心里都是没底。
“希望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吧!”老姚望着眼前手臂缠着白布还守在城头上的将士,心中默默的下了一个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