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不明不白入了侯府,早早被人把命捏在手里,不知将来是成为哪个权贵的笼中雀。
后来和亲于萧言舟,境况已比她想象得好了许多。眼瞧着将要步入正轨,可终是一场幻梦,轻轻一戳便破了。
或许真如侯夫人所说,她本是卑贱之躯,得来了不属于自己的富贵,就该……千百倍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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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萧言舟将所有人清退出去,将自己关在漆黑的宫殿中。
赵全试图从窗外偷看,被霍珩提着后领拎走。
外头的动静萧言舟听到了些许,却并不想管。
他坐在黑暗中的冰冷王座上,掌中捏着柔软的东西。
是谢蘅芜从前送给他的香囊与锦帕。
香气已散,他还记得不久前她站在身旁,笑盈盈说着再送一个。
半晌,萧言舟弯了唇角,自嘲一笑。
都何时了,他竟还再留恋她。
原本这两样东西该在谢蘅芜来时还给她的,然而当时萧言舟没能想起来,直到现在才发现。
他起身,走到案上烛台前。火苗跳动着燃起,将他的身影摇摇晃晃投映在墙上。
萧言舟半垂着眼,没多犹豫,将香囊一并帕子放到了火舌上。
火舌轻轻舔舐,跃动着窜上,焦黑一点一点扩大。
萧言舟漆黑的眼瞳中,也跳动着两束火光。
烛台的火苗太小,烧得也慢。他便颇有耐心地捏着香囊,看火舌将其侵蚀,一点一点化为灰烬。
直到热意渐渐传到指尖,火舌也将将舔过。萧言舟似从梦中惊醒般,蓦地吹熄了烛台。
殿内重归黑暗。
布料的焦糊味尚未消散,萧言舟捏着烧去一大半的香囊与锦帕,长睫挡住的眼眸里一派茫然,似乎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里做什么。
他攥着香囊的手越发用力,到甲盖都泛了白,像是要生生用蛮力将香囊碾为粉末。
然他手臂都因用力而颤抖着,却终究颓然松了手。
残存的香囊无声坠地,由于已被熏黑,它落在地上便似消失了般。
曾经为谢蘅芜准备的那些零碎东西都已经撤下,只有地毯,因为铺设得多,还不曾完全收起来。
萧言舟踩在柔软地褥上,四顾茫然,寻不见坠落的香囊。
他蹲身,在地上摸索一阵,指尖触到柔软物什,便赶紧将它收入掌中。
他抓着它站起,沉默良久,忽而一手捂住胸口,噗嗤一声,腥甜温热自口中涌出。
跟前的一小块地毯被鲜血浸湿。
萧言舟便定定瞧着那一块洇湿的痕迹。
他的蛊毒的确拔除了,后来习武,除了喘症与头疾以外,身子便没有别的问题。
但到底埋下了体弱的根子。
加之蛊毒因素,周启曾千叮咛万嘱咐,他绝对不能有大的情绪波动。
这么多年,他封闭情思,心也冷如寒冰,再未有过波动。
这还是他第一次吐血。
萧言舟拭去唇边血渍,低笑起来。
笑声传出宫殿,赵全与霍珩皆看见了对方目中的担忧。
陛下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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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平静的,只余下寿安宫。
听完崔露秾的叙述,崔太后神色莫测,低眸不知在想什么。
“姑母,我以为……陛下定是与她有了什么矛盾。”
“要不要借此做一番文章,索性将它闹大,让陛下彻底厌弃她?”
“不必着急。”崔太后捻着佛珠,唇角笑意刻薄,“她只有两条路。”
“要么,替哀家做事,事成后顶罪,死。”
“要么,与皇帝通气儿,没有了价值,哀家让她死。”
崔太后在“死”字上格外拖了长音,漫不经心的残忍,令人不寒而栗。
尽管崔露秾不知崔太后与谢蘅芜有什么来往,可听她的意思,多半与萧言舟有关。
崔露秾心头一紧,想姑母该不会是要对皇帝下手吧?
可他们……不是母子吗?
“姑母,她……要做什么啊?”
崔露秾壮着胆子问道。
崔太后没有回答,而是睥她一眼。
显出衰老的凤眸中,透着阴寒狠厉。
崔露秾瞳孔微缩,垂下头道:“臣女多嘴,太后娘娘恕罪。”
崔太后瞧了她许久,才懒懒应一声:“好了,哀家乏了,你下去吧。”
崔露秾大气不敢出,行过礼后,赶紧退出了寝殿。
她这位姑母……她从来都没有瞧明白过。
仿佛在姑母眼里,世上没有一位可亲近的人。
所有人都能利用,所有人都是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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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天际泛起鱼肚白。
紧闭了一夜的宫门吱呀一声,从内被人推开。
萧言舟垂手而立,长袖曳地,长发未束散下,几绺掩在深黑眸前,衬得面色苍白,颓靡又阴郁。
倚在外头打瞌睡的赵全立时清醒,赶紧起身迎上:“陛下有何吩咐。”
萧言舟定定看他一会儿,淡淡:“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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