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言舟默然松开了手,谢蘅芜这才得以低头,勉强避过寒风。
“礼数不错,近日天寒,你初入宫不便,还是不要住长安宫了。”萧言舟淡声,“去拾翠宫吧。”
身后的赵全瞪大了眼,眸中净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拾翠宫,那是离陛下的紫宸宫最近的宫殿啊。
陛下,您还记得您亲口说要她离自己远些吗……
幸好赵全低着头,并无人注意到他神情。
谢蘅芜并不知这两宫差异,但也听出萧言舟的语意还算温和,便温声谢了恩。
龙辇重又行进,等走远了,众宫人才敢起身。
女史抚着胸口,长出一口气,劫后余生般:“幸好幸好……看来陛下心情还不错。”
谢蘅芜重新戴好了兜帽,闻言疑惑望去。
“公主有所不知,陛下有喘疾,是以宫里上下都忌讳熏香。”女史压低了声音,带着庆幸,“还好公主身上的不是熏香,不然……”
谢蘅芜轻轻“啊”了一声。
难怪,他才问她是不是熏香。
“不过公主,您的香当真是……?”
女史深知长宁宫与拾翠宫的不同之处,认为萧言舟对谢蘅芜态度很是不同,不定这位和亲公主就是日后的宠妃,一时说话态度都热络了许多。
谢蘅芜微微一笑:“当真,我可不敢在陛下跟前扯谎。”
女史点一点头,复又说起宫里的规矩,比先前说过的详细许多。
谢蘅芜听着,一一记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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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挪入拾翠宫安顿好,已过了晚膳的时辰。
期间赵全带人来宣了旨,美人的位份不高不低,也算给了她这个和亲公主及背后的南梁足够面子。
谢蘅芜并无胃口,也不曾传膳,只让人送了些点心来。
她指间捏着块枣泥糕,倚窗向外望去。
此时下起大雪来,雪扯絮般飞扬,天地间黑白分明。
谢蘅芜抿一口糕点,眸心微沉。
和亲公主从来都不是皇家的正牌公主,她自然也是如此。
在南梁,她是昌平侯的三娘子。
这是人人熟知的身份。
实际上呢,她并非侯府亲女,只不过是当年南梁与北姜战乱时,被侯府收养的无名孤女。
侯府当然不可能白白养她,战乱一起,和亲成了南梁苟安的法子。
而成为和亲公主,便是她该付出的回报。
谢蘅芜将最后一口糕点咽下,幽幽叹了口气。
今日与北姜皇帝一见,倒也算得上……顺利?
谢蘅芜皱了皱眉,萧言舟既有喘疾忌香,那熏香与体香,又有何差异?
按理说,他不该就此放过她才是……
谢蘅芜想了一会儿也没个头绪,索性将此事丢下。
帝王之心向来难测,何况还是萧言舟这样的暴君。
北姜后宫空置,现在她成了唯一的后妃,这对谢蘅芜来说,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
她轻擦去指间糕点碎屑,眸中波云涌动。
这北姜宫廷……她要好好琢磨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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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寂阑,只有雪还在不停下着。谢蘅芜躺在床榻上,两眼却清明。
帐外一灯如豆,映在纱上,晕开一团湿黄。她翻了个身,静听窗外风声啸然。
到底是头一回来这么远的地方,就算在侯府住得并不算安心,但也胜过这里全然陌生之地。
谢蘅芜翻来覆去,如何也睡不安稳。不知过去多久,大概是真的累了,这才沉沉睡去。
然今夜她注定没法睡个好觉。
也不知过去多久,她被人轻轻晃醒。
谢蘅芜迷迷糊糊翻了个身,不予理会。
然来人不依不饶,执着地晃悠着她,且一声声唤着,犹如催命般。
谢蘅芜皱眉,灵台总算清明了半分,听清那人在说什么。
那声音……似乎是她的贴身侍女,梨落的声音。
“……娘娘,陛下召您去紫宸宫!”
梨落的声音听起来不像兴奋,倒更是急切而担忧,甚至还带着哭腔。
想来是听拾翠宫的人说了不少关于萧言舟的事情。
谢蘅芜慢吞吞睁眼,梨落的话在她听来尽是破碎的言语,难以理解。
等等……
紫宸宫?
萧言舟召她侍寝?!
谢蘅芜陡然清醒,倏地坐起身来,将梨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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