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的小孩加在一起,都没有她弟弟的哭声难听?
江昱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张若若,这是夸奖吗?
还有,这有什么可骄傲的啊?
张若若以为他还是不信,轻哼一声说道:“等你听到了我弟弟的哭声,就知道我不是在唬人了。”
他耸了耸肩,口是心非地说道:“张姑娘,我相信你。”
张若若骄傲地挺直了后背。
二人朝着西边跑了大半个时辰,都快跑到西城门了,也没有听到张若若所说的哭声。
“吁!”江昱扯了一把缰绳,让马停了下来,“张姑娘,你确定延虚道长往这边跑了?”
“对啊,我从府里追出来,看见他消失在这个方向。”张若若也停了下来,道:“可能是延虚道长把我弟弟带到了城外,或者是他中途换了方向,往其他方向去了。”
江昱看向她,好声好气地说道:“张姑娘,我建议咱们挨家挨户地搜,这样比较靠谱点。”
她失望地低下头,“京城这么多户人家,挨家挨户地搜,得搜到什么时候?”
“最慢三天。”江昱答道。
张若若嘴唇一抿,眼泪又快落了下来,“三天太久了,我弟弟还那么小,他会饿死的。”
她皮肤很白,眼眶红起来很明显,流泪时像是受伤的小鹿,泪眼汪汪的。
江昱手足无措拽着缰绳,往她身边靠近了两步,安抚道:“你别哭,这个方法虽然慢了点,但是总比漫无目的地寻找要好些。”
“而且,就算你弟弟的哭声真的很难听,可如果延虚道长把他弄晕了呢?”
张若若将眼泪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啊!我没想到这一点。”
江昱好不容易说服了她,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道:“走吧,咱们先回江府。”
她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回江府?”
“既然要挨家挨户地找人,不是应该先去告诉你手下的士兵吗?”
江昱道:“那样动静太大了,容易打草惊蛇。”
“我知道一个人,他的手下可以悄无声息地搜索整个京城。”
张若若一下子想起在江府看到的顾锦,愕然道:“你是说北漠王?”
“嗯。”江昱调转方向,往江府跑去。
张若若激动地追上去询问,“他不是被火烧死了吗?怎么会死而复生啊?而且他……”
她问了一大堆问题,江昱只回了一句话,“宫廷机密,无可奉告。”
“好吧。”她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两人骑着马从灯花街穿过,这条街上大多都是酒楼和客栈,平日里外地人比较多。
近日京城有时疫,外地人不能进京,因此灯花街变得无比萧条,街上的许多酒楼和客栈都挂上了歇业的招牌。
街上没人,江昱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张若若在后面紧紧追赶,喊道:“岐远将军,你慢一点呀!”
江昱放慢速度后,张若若好不容易赶上了他,大声说道:“等你空闲了,一定要遵守承诺教我驯马之术!”
她的话还没落地,不知从何处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这哭声尖锐难听,又无比地刺耳,如同万箭齐发,铺天盖地地朝着两人压了下来。
江昱的大脑懵了一瞬间,仿佛有一双手伸进他的耳朵,在脑袋里一顿搅和,再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掏了出来。
难听,太难听了,这辈子都没有听过这么难听的哭声,简直是魔音穿耳。
而张若若则激动地停下了马,张望着四周说道:“我听到了,是我弟弟的哭声!”
直到现在,江昱才相信张若若的话是真的,而且一点都不夸张。
他紧跟着攥紧缰绳,让马停了下来。他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张姑娘,这声音真的是你弟弟发出来的?”
“当然了,我弟弟的哭声在京城里独一无二。”张若若看着四周,寻找着哭声的来源。
江昱心想:哭声这么难听的小孩,别说是京城,就算是整个大渊都找不到第二个。
这个声音止不住地往耳朵里钻,震得他大脑嗡嗡作响,他实在受不了,捂住了耳朵说道:“你弟弟每次哭起来都是这样吗?”
“是啊,否则我爹娘也不会被他吓跑,双双躲到了老家。”张若若已经习惯了这个哭声,她很快确定了声音的来源,指着一间客栈说道:“那里!”
江昱翻身下马,顺便扶了从马上跳下来的张若若一把,两人一起朝着客栈跑去。
跑到客栈门口的一瞬间,哭声戛然而止。
江昱半信半疑地看向张若若,她笃定道:“没有错,哭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江昱抬头看了一眼,客栈的招牌上写着福顺客栈,门口挂了两个灯笼,在风中晃来晃去。
这是一家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客栈,和周围的客栈没什么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大部分客栈都锁着门,还有一些将门虚掩,唯有这家店敞开着大门,跟周围环境一对比,显得有那么一丝格格不入。
张若若没想那么多,她不加思索地走了进去。
江昱扶额叹气,也随之走了进去。
一个老人正在柜台后面算账,见他们进来,遂拿着算盘走到了他们面前。
这老人约莫古稀之年,头发花白,后背佝偻,脸上的皱纹一层一层地快要耷拉下来,拿着算盘的手干枯消瘦,像是骨头上裹着一层皱巴巴的皮,还长满了大大小小的老人斑。
老人笑呵呵地问道:“客官,你们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江昱打量了一番老人,眸光沉沉道:“老人家,我们要找人,麻烦您让一下。”
张若若急切地问道:“老人家,我们要找一个婴儿,您知道他在哪个房间吗?”
老人笑得一脸慈祥,摇头道:“我们这里没有婴儿。”
“怎么可能?”张若若惊讶地说道:“我刚才明明听到弟弟的哭声从这间客栈传出来,你怎么能说没有呢?”
“姑娘,我刚才什么都没有听到。”老人摇头否认。
“你这老东西,怎么能睁眼说瞎话呢?”张若若急了,双手掐腰道:“我刚才听得清清楚楚,我弟弟肯定就在你这家客栈!”
老人依然面带微笑,“姑娘,你听错了。”
张若若终于察觉出这个老人不对劲,她害怕地往江昱身后躲了躲,“岐远将军,这个老人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江昱也看出来了,道:“别管他,咱们自己去找。”
他们想从老人身边绕过去,老人却忽然抓住张若若的一只手腕,笑道:“不能去。”
张若若低头看着他皱巴巴的手,恍惚间觉得那不是手,而是一只鸡爪子,她尖叫着甩开老人的手,“啊!别碰我!”
老人抓得很紧,她用力甩了好多下都没有甩开,浑身的汗毛都炸开了,她崩溃地哭喊了起来,“救命!岐远将军救救我!”
江昱厉声喝道:“放手!”
老人脸上的笑容越发僵硬,像是一个木偶人,“不是我们客栈的客人,不能进去。”
江昱一听,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银锭子扔到柜台上,“掌柜的,我们要住店。”
看到了银锭子以后,老人这才松开了手,朝着柜台走去,“前面直走,左拐第三间。”
老人的后背暴露在二人面前,上面是一大片血肉模糊的伤口,甚至隐隐露出了白骨,肩胛骨上有一行用刀刻出来的文字,稀奇古怪的,像是鬼画符。
伤口上面,还爬着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虫,一大片一大片地挤在一起。
张若若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就看到了这又血腥又恶心的一幕,差点吐了出来,赶紧捂住了嘴。
江昱拉着张若若的袖子往前走,“别看他。”
张若若捂着嘴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想吐。”
江昱道:“别吐。”
张若若摇了摇头,“我忍不住了。”
“那就别忍了。”江昱咬了咬牙,他其实也很想吐。
张若若走到第一个房间门口,终于忍不下去了,扶着门框弯腰吐了个稀里哗啦。
江昱扭过头,等听不到声音才问道:“吐完了吗?”
“完了。”张若若虚弱地直起腰,然后拿出帕子擦了擦嘴,小声问道:“那个老人是怎么回事啊?”
江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是死?是活?是活人微死?还是死人微活?”张若若尽力克制住自己,不再回想刚才那一幕。
江昱道:“……不知道。”
张若若疑惑地看着他,“岐远将军,你常年在边关打仗,应该见多识广的,怎么连这种东西都不知道?”
“……”江昱板着脸解释道:“我从未在边关见过这种东西,如果非让我说,我觉得这更像是南疆的巫蛊之术。”
“真可怕,我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张若若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南疆不是被关南城给挡住了吗?南疆的巫蛊之术怎么会跑到京城来?”
江昱无奈道:“张小姐,你还想不想找到你的弟弟了?”
“当然想!”张若若一脚踢开了旁边的房门,“我弟弟肯定就在这间客栈里,岐远将军,你快跟我一起找!”
这个房间空无一人,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张若若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身离去,踹开了第二间房门,里面依然干干净净。
她没有犹豫,继续踹开第三间房门,一连踹开三个房门,她的脚有些发麻,提脚甩了甩。
第三个房间的床上乱七八糟的,被褥枕头堆在一起,桌上放着一个茶杯,里面只剩下半杯茶水,显然是有人在这里待过。
可房间里同样空无一人,张若若跑过去打开柜子,口中喊道:“响响!响响!你在这里吗?”
没人回答她的话,柜子是空的,桌子下面是空的,床底下也是空的。
江昱问道:“你弟弟叫响响?”
“是啊!”张若若见这个房间没有人,又转头往下一个房间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