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的耐心逐渐被消磨,第一个靠近者出现了,那是一个少女,张牙舞爪地朝他扑去:
“——我的父母死了,我要你偿命!!!”
一道血痕出现在司鹊脸上,传来撕裂的疼痛。他想要后退,后面却挤满了人。
大手推搡起来,人们的情绪变得愤怒而滞涩,动手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要为自己的愤怒找一个宣泄渠道。而给不出理由的司鹊,是最好的渠道。
“他杀了这么多人!墨迹还残留在他手上,杀了他!”有人尖叫起来。
“不,他不能死,世界树青睐他,但世界树也不会时刻保护他,我们只要留他一条命就可以了!”
“为了防止他继续害人,要斩断他的手脚,戳瞎他的眼睛,不许他继续写那些害人的文字——他之前写的悲剧,全都成真了!!!”
“他无法解释!他是故意的!他给不出一个合理的借口!”
司鹊是罗瓦莎的罪人。
这毋庸置疑,因为他写出的悲剧害死了很多人,而他自己也没有反驳,他甚至闭上了双眼。
愤怒席卷了人群,司鹊踉跄几步,被推倒在地,他似乎试图拿起羽毛笔,但一柄长刀率先砍来,“啪嗒”一声,他的右手掌掉落在地,露出手腕的骨骼。
紧接着,不知何处劈来一柄利刃,他的左手也随之斩落。
他刚吸了口气,令人牙酸的“咔哒咔哒”骨裂声传来,有人直接捏断了他的腿骨,筋骨皆折。
青年像只风筝一样倒了下去。
血迹,斑驳的血迹。
鲜血染红了地面,人们犹觉不够,一根棍棒敲在了他的脊背。
“嘭!”
一口血吐出。
他想起身,却毫无力气,不仅是失去知觉的双腿,内脏也传来碎裂的剧痛,后背皮肉绽开,弯折的骨头刺入了他的血肉。
粗糙的灰尘与砂砾刮过他的腹部,十几块碎玻璃被刺入他的双臂,紧接着是柔软的鞭与坚硬的棍棒,像雨点一样落在他身上。
剧烈的喝骂声与沉重的喘息声中,人们手持正义,审判恶人,露出了大快人心的笑容。仿佛罪孽终于得到应有的审判。
“——还有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也不能留!”有人大喊。
“——不能给他半点写出文字的机会!!!”
司鹊很慢地吐息,强忍着浑身地狱般的剧痛,什么都没说。
很快,最开始的那个少女,被推举出来落下这正义之剑。
她拉起司鹊额前的头发,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如同拽住一根染血的羽毛。她双眼通红,满是愤恨:
“从今以后,你再也害不了人了!人命不是你的墨水,你这个恶魔!”
一块玻璃握在她手中,对准司鹊的眼睛,但很快,她想到了什么,把玻璃扔掉:“等一下,如果用你引以为豪的羽毛笔的话……”
她撕碎了他的衣服内袋,拽出紫金色的羽毛笔,笔尖对准司鹊的眼睛。
金色的眼睛,耀眼得犹如太阳,即使布满血丝,却依旧亮得让人觉得自惭形秽。
少女被这眼神激怒,怒吼出声:“不许这么看我!你这恶魔!!!”
司鹊或许也应该愤怒。
可听到人们语气里失去一切的凄凉,看到这场祸乱之下悲剧的基底,他的心中没有火焰。
“——制裁他!制裁他!制裁他!!!”
人们仿佛陷入了一场盛大的狂欢。
人人秉持心中正义,为自己的失去填补欢愉。越是审判罪人,越是给火焰中央的罪人制裁罪名,便越令他们罪恶全消。
司鹊的双眼一直是眯着的,他不想记住人们的神情。但此刻,笔尖对准他眼皮的这一刻,他的双眼却缓缓完全睁开。
静默地、坦然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尖头。
他的眼神澄澈,仿佛在无声地表达,他什么都没做错。
少女被这眼神震慑,片刻后觉察到了愤怒——她竟然动摇了,她竟然开始怀疑罪人是否有罪。
在众人的鼓励声中,她尖叫着、怒吼着、咆哮着——挥下了手。
仿佛正义的铡刀,咔哒一声落下。
“干得好!做得好!!!”人们尖叫起来。
“以后他就害不了人了!写不出故事,看世界树还怎么喜欢他!!”
“等他失去了世界树的眷顾,就把他推上火刑架!!!”
在人们的热烈欢呼声中,在席卷一切的狂欢之火中——
那支漂亮的、泛光的、尖锐的羽毛笔——
发出粘稠两声。
刺入了司鹊的眼眶。
金色的眼瞳被搅碎,血迹混合着白色从双眼流出,仿佛两颗破碎的宝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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