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安,你……听见了好感度的提示吗?”他恳切地问。
苏明安沉默片刻:“没有。”
像是紧绷的神经一瞬被扯断,莫问的眼泪坠落在地。
他抬起手,捂住满是泪水的脸,掩饰悲伤和无措。
“为什么呀……为什么会这样啊……”
“我想三弟了,我想莫言了,他是不是再也看不到我了,我要死在这个世界了……我回不去家了……”
他哭着,眼泪不停往下掉。
“妈妈,妈妈……我想家,我想回家,我想吃妈妈做的牛肉面,我想吃她做的油焖茄子和清蒸鲈鱼,我不想喝营养液,我不想吃垃圾了,我好痛苦,好痛苦……”
可他现在睁开眼,却只能望见冰冷的玻璃墙、铁质的陌生城市,和脖子上沉重的限制铁环。
它像锁链一般将他锁在了这里,锁在了这个世界,再也逃不出去。
像一位航行于宇宙中的旅行家,迷失在茫茫的陌生星球间,找不到回家的航道。
“……”
苏明安缓缓移开手。
没有好感值,他带不走莫问。
白沙天堂里,如同一个小太阳般的莫言,陪他走到了白沙的燃烧时刻。他如果能帮到莫言的这个二哥莫问,那也好。
结果,他救不了对方。
“当我们这些玩家离开后,你会怎么样?”苏明安问。
“我大概会在这里,生活到死……”莫问低声道。
“莫问,我会放你出来,会保证你的安全。但除此之外……”
“我,回不去了,是吗?”莫问说。
“是。”
莫问沉默了。
他蜷缩着身体,头埋在膝盖里。片刻后,他传来哭声。
“我想回家……”
他只是不住地重复这句话。
之后,苏明安嘱咐希可,将莫问转移到核心区一间无人的老屋,给莫问一定的生存资源,但除此之外,他就没有办法了。
莫问是戴罪之身,档案有污点,不可能找到工作,苏明安也不可能纂改黎明系统。
在那间老屋里,白发的青年坐在满是灰尘的沙发上,双目无神。
在苏明安离开时,青年轻声开口。
“谢,谢谢你,苏明安。”莫问说:“连我这样的人也可以拯救,你是……最好的。最好的。”
他的神情干瘪而无神,像失去了赖以生存的东西,成了一具空旷的皮囊。
“为什么会有这个鬼游戏,为什么人类要变成这个样子,如果这只是一场梦,我明天醒了,是不是就会看见家和妈妈了……”
“对,这是一场梦,一定是这样的……”
莫问陷在沙发里,不住呢喃。
或许有一天,远离故土与亲人的他,会在这里腐烂。他已无力逃离这片命运的旋涡。
他和他的哥哥、弟弟,隔了一整个世界。
在这样的世界里,一旦决策失误,人们随时要有走上末路的觉悟。
苏明安离开了这间老屋。
透过层层白桦的绿荫,他望见那栋红砖铺就的屋子静谧至极,仿若一块植根在泥土里的静止的红色墓碑。
墓碑里面,埋着一个再也无法归家的人。
“……”
这一时刻,他突然,突然很想看见玥玥。
特殊身份者不是玩家,他们是会死的……莫问的事情为他敲响了警钟。
他不想再失去了,他失去的已经够多了,如果再加上一个玥玥……
他戴上路维斯身份的“汪寒的人皮面具”,来到边缘区战团的那间酒馆。他曾在这里与战团首领澈聊天,洛是澈的妹妹。
但他到来时,这里已经人去楼空。
酒馆房门紧锁,门槛边没有一个打游戏的黑发少女,街道静悄悄的,往日赌博搏斗的佣兵们已经不见。
明日是凯乌斯塔的选拔,任何人都能入城,战团已经分散进城,他们不在这里。
他静静站在封锁的酒馆外,望着这条空荡荡的街道。
尘风吹起枯黄落叶,扫过他眼前。
“——晚上好!安酱!现在晚上时间八点四十六分,检测到您心情不佳,特为您带来家乡的愉快小曲《囍》~”
阿独活泼的声音冒出。
它似乎有意等待了片刻,它预感到苏明安又要“啪嗒”一声无情关闭它。
但它顿了很久,都没有听到他的回音。
那坐在轮椅上的青年,侧边的黑发遮掩着他的眼尾,他歪着头,靠在酒馆的墙边,似乎睡着了。
由于太疲惫,他只要一丁点的放松就能入睡。
“咦……”
阿独的声音很轻,它知道睡眠对它的主人而言很珍贵。
它默默关闭了音乐模块。
“好吧。”
“……晚安,安酱。”
“你确实很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