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宁是跟着德芳进去的,外面的动静就能听得清清楚楚了,她瞧着妈妈不是拿被子而在整理衣柜里的衣服,站一阵,坐床上来,坐一阵,又下床来给她帮忙,可怜兮兮的喊她:“妈妈。”
陈德芳抬头望她,她这样说话,外面的声音就听不清了。
“你不要怪爸爸。”潘宁话还在嘴边,眼泪先红了大半,赶紧转过去拿衣袖挡住,若无其事的擦揉红才转过来,可怜巴巴的望着母亲:“我们又不要恁多钱,亏了就算了嘛,就当掉了,被人家捡去了。”
陈德芳不答应,牙槽紧紧咬着,连自己恁大的亲姑娘也不知道自己为啷个生气。
“妈妈哪样话都跟你说,哪样你都晓得,你觉得我该不该跟他分开嘛?该不该生气?”
他赚钱为啷个?她姓陈俩孩子还姓潘呢,她都不说卢定芳瞒着大家帮潘运买房子,潘达明明晓得,瞒着娘仨不说,还悄悄借四万块给他们,借她们的钱就是钱,借这边娘家的钱就是传家宝?要时时刻刻在我们面前提着挂着?
陈德芳是不服软的,即便也亲姑娘面前也不会。
叠好了衣服出来,客厅灯没关,冬天的棉鞋子走路没声儿,她出来喝水,经过卫生间时听到老两口在房间说话:“……你为啷个要把这个钱拿出来呢?”
听到卢定芳道:“不要你操那个心!你的那份给你留着的!我留着生崽吗?她晓得我这里有钱她要我不拿给她?说的恁简单?就是拿给她又怎么样?总比你天天坐茶馆喝茶喝完了好!”
“这就是你做的不对,你明知晓得她两妯娌一直为这些事搞不抻展,糊涂了,现在你就说他过得苦过得不容易你就救助给他,以后他要天上的星星你也摘下来给他?正是锻炼她吃苦的好机会!这样不行那样不愿,光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人家的钱是捡来的哦?人家有是他辛苦挣来的,是他地上弯腰捡来的吗?只晓得叫苦,从来没说个人找一分……”
卫生间里亮着灯,里面却没水声,忽然看到阳台上有东西动了下,冷不防吓一跳,才注意是潘达站那儿抽烟,夜色里只能勉强看得清面上的愁闷和颓丧。他也感到客厅有人了,见她,嗓子清了清,没说话,等一会儿才有一句:“......先睡嘛,马上烟点了就来。”
少年的潘宏不知道夫妻间的吵闹,只要男方先低头,再大的山崩海啸也是骇不死人的。
潘宏跟着潘运回家,路上已经静悄悄的了,他十分无语:就这样结束了,搞恁大阵仗这样就完了?下午一群人还在幺嗲屋里商量一下午,晚上父子三人又把事情反反复复商量了一晚上,明明开始陈德芳也是阴阳怪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怎么,还没开始就结束?就吵完了?就商量好了?定下来了?将将有说到大伯炒股的事吗?
一群妇女,明明一个西瓜烂了,偏偏把陈年的陈谷子烂芝麻翻出来争论,真没事做。
再过一阵,这件事就这样完全没有风声了,就像一年正常到来,又正常过去一样。只是到底有些东西像过年一样翻篇了,潘宏也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把大伯家当自己家自由愉快的玩电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