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信从洗手间出来,潘达转身去看他:“你强哥就是恁说的呢,找啷个朋友,二天直接找养老院了。”
忠信道:“看给个人找养老院唛还是给你幺嗲姑爷找养老院。”
老张道:“慌啷个,还没碰到。”
“还等慢慢碰的话!”潘达叫一声:“怕要找好大个魁魁才碰得到!”
信欢笑的肩膀都抖:“你去跟幺嗲说。”
潘达同老张道:“是不是嘛,我们这几姊妹,一哈娃儿都差不多嘛,强儿,你两姊妹,我屋里两姊妹,潘宏,赵盈,一哈都相差不多,大两岁的小两岁,除非说像二胎的那种,或者启明屋里,其他哪里差好大啊。这里信有娃儿马上都半岁了,后面还脱节了,反而越大的越不心慌!”
他拍着忠信的肩膀,朝着信欢:“个人抓紧啊!不是开玩笑啊!马上你看。”
看什么呢,话一下卡住,假如信好在,他恐怕现在底气更足,更有话头来打趣这一帮小辈,可好好的准女婿没了,潘宁已经快一个月没转屋里来了。
信欢又转去看黎书慧,像从灶膛里取出来的燃尽的木炭,还有些许声气儿,但已怏怏,即将散尽。信欢从小并不在老张夫妇跟前长大,去的回数也不多,因着罗明先的关系,对黎书慧从小没有过多的依恋和好感。尤其跟信有一对比,更一言难尽。慢慢长大,直到现在,黎书慧病重恐命在旦夕这件事,虽有难言的悲伤,但真细嚼,或许真说不上来有哪些是舍不得,哪些是敬爱,哪些是祖孙关系下的正常过场。
更多的或许是,这个人可能很快就会死了,化成灰,掩埋黄土,而这个人是她的婆婆,父亲的母亲。
她甚至走神的想,有一天罗明先还打电话来警告她,假如真要咽气了你可千万不要凑到跟前去,还没出嫁的姑娘,除了父母,其他任何亡人咽气后的头七个小时都是近不得的。
这些都是老封建了,在信欢看来,她并不畏惧这些。
可这个人终究是父亲的母亲,是刻在骨血里的亲人,是小时候也给过她温情时光的老太太,是晚年来受尽病重折磨的枯槁老人。
一面像旁观者一样能仔细打量她的每一分痛色,一面又是至亲至爱哀伤于命运给她的苦痛折磨。
她神游天外的思考,应该她最爱的那个人会最难过最舍不得吧,从任何情感的相互性来看,她最爱那个人,即使不是那个人的最爱,起码也是很舍不得的。那就是幺嗲幺爸和赵盈了。
“幺嗲她们转来不。”她忽然走出来问老张,潘达正在厨房装抽油烟机,忠信在边上打下手,老张想找两件凉快的衣裳出来穿,可衣柜上面的全是二四八月穿的中山装,棉毛衫棉毛裤,毛衣等。
“......你幺爸谈这两天看哪天有空转来欸,晓得哪天转来啊。”
听到老张说话的黎书慧又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呼噜声停止,她望着翻柜子的老张,看一阵,道:“你找啷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