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恁多天假你慌着走?过去没得人管你!你个人煮饭吗?”
“我未必饿死?”
“你硬是!”
“哎呀——一天到晚伸手动脚,你硬是,打成习惯去了!”
“我打不得你……”
老张听来,失落的脸逐渐归于平静,楼下的声音忽远忽近的,隐约听忠信问刘强和潘运:“你们哪阵儿下市里去嘛?等哈儿还回屋里去嘛直接走嘛?”
刘强道:“我都可以,转去也可以不转去也可以,我晚上还上夜班呢,反正八点到厂里。”
“看你走不走信好那里,有点菜给你大姨带去……”
便没有声音了,不知道他们是否还上来,还是一哈都从前面大门出去。
恐怕要下雨了,蒸笼一样的天外面竟然没有知了叫,偶尔有车子在楼下启动或路过,老张站半天,最后回到屋里来。茶几上的扑克和吃的乱七八糟的瓜子壳水果皮还没有收拾,他在边上望一阵,从电视机上拿了遥控器回到沙发里。
电视机旁边还有个蓝白相间的小东西,打开的频道一直播放广告,他把那个小东西望一阵,起身走到这边来。是旭东的小风扇,巴掌那样大一点,下面有个小连接器,一按那个红色按钮,风扇马上转动起来。果然是小孩子的东西,把风扇贴到脸上一张老脸也没有完全吹完,风力小得像对脸吹的一样,手把按钮放掉,巴掌扇出来的风也没有了。
潘天发清咳的声音在洗手间里时有时无,半天不见人出来。
他拿着小风扇把玩一阵,又放下来收桌上凌乱的牌,有的上面还沾着瓜子壳。上午的牌是潘达赢了,几个人里还数潘达脑壳转得快,但他总是算牌,总是遭几弟兄嫌弃,催的急了,几番斟酌甩出去,有时正好撞到人家手里,懊悔不已。
反倒木一点的潘运在这方面有财运,不算牌,也不迟疑,看到别人甩出去什么牌,稍一考虑,手里的牌也跟出去。输赢他也不多大在意,赢了输了都是一个笑面儿,恐怕输了他的声音还大一点,跟大家的话也多几句。
相较潘家两弟兄,忠承的脑壳也可以的,可他不像忠信潘达时常泡在牌堆里,有时上了别人的当才反应过来,一拍大腿,整个屋里都是他的声音。
忠信的牌技一时一时的,有时几把都是天牌,有时好长一段时间摸的全是烂牌。不过他的性格温吞,好牌打的高兴,烂牌在手里,没有人在一旁替他着急懊恼,烂牌也打的起劲。
老张把牌都收捡好,两个手指头握着中间,另一只手压着上下两边翻牌,翻一阵,把表面几张牌都压的曲卷了,在茶几上跺一跺,仍握着,又躺回沙发里来。
一说吃饭,桌上个人的瓜子粒糖粒都被牌推成一团,原本沙发对面那个位置,忠承还有一把瓜子和几颗糖的筹码,像潘运和忠信还有好多瓜子却没有什么糖了,潘达的彻底覆盖了,全分不清他的还剩多少。
他随手在边上捡两颗糖过来,糖纸呲溜呲溜的声音听来好像里面的东西好吃得很。彩色的,有的上面还有两个小娃娃一样的喜字,百年好合,或早生贵子。老张不吃,也不放回桌上,光是拿着,眼睛回到电视上去,一双手里,一下按两下风扇,一下把糖纸摩擦的清响,一下在大腿上跺一跺牌。
洗手间里响了一阵冲水的声音后,又过了一会儿,门终于打开来,眉眼都耷拉着的潘天发单手叉腰站在门口朝阳台外面望。外面树梢轻轻摇晃,阳台里的衣裳却安安稳稳,他似站了一阵才发觉电视开着,和有人坐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