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千帆调整了一下呼吸,大声的说:“大伙们好啊,乡亲们好啊!我是北坝乡的副乡长,我叫叶千帆,今天是专程来接你们的!”
刚才还有些麻木的人,一听到了北坝乡这三个字,一下都精神起来了,他们从去年春节之后,就出来打工,心里惦记的其实也就是北坝乡这三个字了。
“你是叶乡长!”
“哎呀,我们听人说过,叶乡长是个好官!”
“对啊,对啊,我妹妹来信说,叶乡长是个大清官!”
笼子里一下热闹起来,连躺在长椅上睡觉的几个,也都爬起来了,大家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跟着叶千帆回家了。
“叶乡长,我们想回家!”
“这啥地方吗,关了一天,就给了两个馒头,饿死球了!”
叶千帆就抬手往下压了压,像在村里讲话那样,等大家都安静下来了,才说:“我是来接大家回家过年的,不过呢,你们逃票不对,铁路部门是有规定的,必须补票,罚款。你们把钱一交,立即就能跟我回家了!”
“啊,还要交钱罚款?”
“切!这接我们有个屁用!交钱谁不会啊!”
这些人不愿意了,开始骂骂咧咧的说起了怪话。
叶千帆当然是耐心的解释,说坐车买票天经地义,不买票就是违法,要是大家不补票罚款,会被拘留,还会被起诉,被追到家里强制执行。
但不管叶千帆怎么说,这些人就是一句话:没钱!
叶千帆慢慢的了解下来,这才知道,其实这些返乡的民工是从半道上坐的这辆火车,准确的说吧,是外省的一个小站,大站管的太严,他们混不上去,走了几十里路,找个小站,瞅人家不注意,混上车的。
可是,他们运气也很差,混上的是一趟几千公里之外开来的长途车,他们又拿不出从那个小站上车的证据,按铁路部门规定,要从起点站补票,这不,本来是一百元的车票,现在变成了三百多元!
于是,叶千帆又到外面办公室去给人家解释,请求,这好话说了一大堆,最后人家见他也是西定市的人,看看也确实没有太大的油水,上去和领导反复汇报了两次,给出了最大的优惠,按民工自己说的上车小站票,一百零五元,罚款呢,按两倍执行,总共就是每人三百一十五元。
叶千帆这才长长的嘘一口气,心里那个感谢啊,恨不得一次给人家发两支烟,心想这这下总算可以了吧。
谁知道,等他兴高采烈的把这个结果一说,这些民工还是不愿意,说他们一路都是站着,有时候还要躲在厕所里,凭啥买全票,还有什么罚款,那肯定是不交,要交叶千帆你自己去交,他们就这样了,爱拘留就拘留,爱判刑就判刑,哪怕是枪毙他们,也都认了。
一两个人其实好说话,这人一多啊,大家聚起来,一个个胆气也壮了,人也豪横了,一个比一个牛气,不要说你一个小小的副乡长,就是县长来了,他们都敢骂娘。
叶千帆起初是好言相劝,劝着,劝着,也慢慢的来了脾气,你嘛的,老子这一大早急急忙忙的赶过来,跟个孙子似的求爷爷告奶奶,这中午饭都过了,自己还一口没吃,好不容易说成了这个结果,你们倒好,一点不领情,还牛起来了。
叶千帆忍不住了:“嗨嗨,你们要脸不?踏马的,票仓给钱,吃饭付账,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们要当赖皮啊,要吃霸王餐啊,想一想家里父母,老人眼巴巴的等着你们回家,你们好意思在这装大尾巴狼吗?你们就不想一想,一年了,你们的婆娘,孩子,还有情人,妹子,就在不远处的北坝乡,可你们见不到,咫尺的距离,就是天各一方,那你们回来干什么?回来捡草帽啊!”
叶千帆的突然发飙让这些民工也是一愣,他们没想到这个一上午屁颠屁颠跑来跑去,苦口婆心的小伙还会骂人,关键还是骂的有理有据,字字戳心。
一笼子的人都不说话了,房子里顿时沉默无声。
门外一个男人,刚好路过这里,这人穿着黑色真皮大衣,带着黑色真皮手套,嘴里咬着一支雪茄,听到里面骂人,就听了一句,猛然间听到叶千帆的话,他也在一瞬间,脸色黯然的楞在了哪里。
在他的身边,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是长相彪悍的中年男子,狠厉的目光在这暖气充足的过道里,依然给人带来浓厚的寒意,另外一个是美貌的年轻女子,裘皮大衣下,是凹凸有致的身形,她很漂亮,漂亮的让所有路过的男人都不由的要看上几眼,舍不得转移目光。
女子看男人停住了脚步,小声说:“金总,处长还在等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