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之中,数十年之后,或许便会迎来生机。
“却不想,人心易变,祖辈忠心耿耿,可这忠心又能传承几代?
“蛊神祭祀之中也非铁板一块。
“我笛族族长,更不甘愿复活一个从未真正了解过的蛊神,致使大权旁落,听命于他人。
“只是,所有人都小看了蛊神……
“原来她早就已经下了传命蛊。
“蛊神祭祀之中,纵然是有人背叛,可最后还是会拨乱反正。
“成为蛊神傀儡。
“世世代代守护,身不由己。
“而后具体是从哪一代开始,老夫也不清楚了。
“只因为历代笛族族长不甘愿承受这样的命运,蛊神祭祀便在他们继任族长的那一刻,给每一位笛族族长的胸口,种下了噬心蛊。
“听话的尚且有救,不听话的,就得死。
“这些年来,这样的惨剧一直都在发生。
“以至于,我笛族族长无一人能够活过三十岁。
“一直到老夫继承了这笛族族长之位……”
一番话说到此处的时候,几个人已经进了族长的小院子里。
这里安静,外面的纷扰已经彻底平息。
族长推开房门,引领江然等人进了门。
于正厅之中,取了茶水给江然和唐画意一人倒了一杯。
“所以,族长杀阿竹,实则是迫不得已?”
江然轻声开口。
“是啊,迫不得已。”
族长叹了口气:
“阿竹,阿那,小九,阿卓,还有……阿尚。
“老夫这一生未曾婚嫁,他们便如同是我亲生的孩儿一般。
“纵然是有万一的机会,我也绝不愿意对他们妄下杀手。
“否则的话,我明知道阿那看到我杀了阿竹,又如何能够不去斩草除根?
“而且,若是没有我的默许,他又怎么有机会偷走蛊王?
“其后阿尚过不了自己心头那一关,执意要去抓阿那,我也任由他去了。
“留在笛族之中,不是长久之计。
“想要复生蛊神,他们所修的本命蛊,就是必备之物。
“若不是有意纵容,我又如何能够放阿尚离开笛族?
“而且,阿卓和小九一直都在老夫身边。
“倘若……我当真有那野心,他们又岂能有命,活到现在?”
江然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
“可若是这一切,都是族长想要的。
“那为何又找人抓回了吴笛?”
“吴笛……”
族长哑然一笑:
“这孩子……名字未免起的太大了。
“而且,对我笛族来说,很不友好……
“不过罢了。
“将阿尚抓回来,是因为……老夫的寿数不多了。”
“你要死了?”
“人终有一死。”
族长轻声说道:
“蛊术毕竟也是毒术之一,常年与毒相伴,能够活到现如今的岁数,我已经知足了。
“可是……有一件事情,若不做个了结。
“我实难闭眼。
“魔尊方才也看到了,您之所以说那蛊神还有一线生机,不正是因为寒冰蛊吗?”
江然闻言默默点头。
寒冰蛊是蛊神的本命蛊。
蛊神借此将自己冰封在了蛊神洞内,静待来日复活。
寒冰不死,则说明蛊神仍旧未曾死透。
她的身躯被冰封在冰层之下,所有的一切都被冻结在了最初的那一刻,千年光景于她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恐怕除了她自己之外,谁也说不清楚。
但这一线生机,终究有可能化为燎原之火。
让她重新睁开双眼。
“寒冰蛊封存着她的身体,她的生机还在的一日,蛊神祭祀便无法摆脱传命蛊的束缚。
“我笛族族长也无法摆脱噬心蛊的禁锢。
“一切都无法解脱。
“我与之虚与委蛇一生,又岂能忍心后辈子孙,再去走一遍我的老路。
“这一千年来,不管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因为蛊神对我们的恩德,我们都不敢轻易对蛊神下手。
“所以,每一代人都在等蛊神死去。
“可她偏偏不死……
“即如此,老夫不等了。
“老夫想要让她死!
“哪怕是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言说至此,族长的双眸之中燃烧着的是熊熊火焰,手中的茶杯也传出咔嚓破碎之声。
江然默默的听着,至此缓缓说道:
“你想怎么做?”
“本命蛊说是与性命相连,其实有些言过其实。
“虽然重要,但是一时半会脱离身体,还是不会有问题的。
“而且,蛊术高手甚至可以替换自己的本命蛊。
“想要杀了蛊神,就得骗过她的寒冰蛊。
“只需要按照蛊神自己的意愿去行复活她的那件事情……寒冰蛊便不会发动。
“所以,老夫想要取了阿卓,小九他们的本命蛊。
“再借百族虫王养出的蛊王。
“从而唤醒蛊神。
“于她清醒的那一刻,将其扑杀。
“只是这件事情谈何容易……
“本来未曾见到魔尊之前,老夫只有三成把握。
“却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魔尊竟然就在我笛族做客。
“如果有您出手相助,可以达到七成把握。
“只要杀了蛊神……蛊神祭祀再也无需终生住在蛊神洞内,不可离开半步。
“下一代的笛族族长,也无需受制于噬心蛊。
“并且,在这之后,阿卓他们的本命蛊还可以还给他们。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迎来新的开始。”
他说到这里,站起身来,跪在了江然的跟前:
“老夫恳请魔尊成全!”
江然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轻轻转动:
“成全?
“面对千年老妖怪,你让本尊如何成全?
“就说这山中诡谲,连千年僵尸肉都有……
“此战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此战若成,笛族便正式加入魔尊麾下,自此之后,皆为魔教一份子。”
“你是将整个笛族,都当做了筹码?”
江然眉头一挑:
“好大的魄力。”
“我笛族苦蛊神久已……若能得以解脱,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族长抬头看向江然。
江然还是没有说话,族长便忍不住去看唐画意。
方才讲故事的时候,唐画意就很入戏,这会若是能帮着劝劝,说不定就成了。
却没想到,唐画意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对族长求助的目光,视而不见。
“……”
族长一时无语。
却不知道,他这是问道于盲。
唐画意虽然顽皮,喜欢胡闹,可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从来都不会给江然做主。
能做主的自然只有江然一个人。
而且,这老族长空口白牙,叨叨了这么多,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凭什么要让江然相信他的话?
都不是三岁的孩子,哪里会有这般天真?
江然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着,忽然伸手一指阿鬼:
“她的脑子里,被你做了什么手脚?”
阿鬼眨了眨眼睛,这里还有自己的事情呢?
族长倒是未曾意外,只是哑然一笑:
“我在她的脑子里,下了蛊……
“暂且抹去了她过去的记忆。”
“所以,她到底是谁?”
江然看向族长。
族长叹了口气,对阿鬼说道:
“把面具脱下吧。”
阿鬼闻言并未犹豫,直接摘掉了脸上的面具。
现出了一张清丽的脸庞。
族长回头看向江然,然后江然也看着他。
四目相对,各自眨了眨眼睛,族长忽然恍然大悟,一拍脑门:
“这事闹得,老夫忘了您没见过她。”
“……实不相瞒,今日跟族长也是第一次相见。”
江然面无表情的说道:
“对于你们族内的人,确实是没见过几个……”
族长赶紧点头,然后说道:
“阿鬼是后来我给她起的名字,她最初的名字……叫阿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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