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飞鱼同志的突然牺牲，组织上与飞鱼私下发展的暗线，事实上已经失去了联络。

而赵德成却是不知道从什么渠道，知道了飞鱼暗线的存在，只是随着飞鱼同志的牺牲，暗线的存在自此也成了赵德成心里一个未解之谜。

金南了解到这条消息时，心里就决定以飞鱼暗线作为自己在组织里的新身份。

金南分析，飞鱼同志曾经想要发展暗线的事，组织上应该是知道的，但暗线的数量和各自的具体情况，组织上应该是不了解的。

这是由潜伏工作的特殊性质决定的。没有重大情报或紧急事件，潜伏者原则上是不能随意进行联络的。

因此，金南断定，飞鱼同志汇报此事时，应该还只是有这么个想法而已。而那真正的暗线，要么已经在国党掀起的白色恐怖中退却，要么已经牺牲，否则组织也不会与暗线彻底失去联系。

“飞鱼同志是我的引路人。”金南想了想又解释了一句，说完又一脸苦笑：“只是随着飞鱼同志的牺牲，我也就成了那断线的风筝，与组织上彻底失去了联系。后来凑巧遇到老赵你们接头，对于这些行事风格和方式，我实在是太熟悉了。后来发生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我说呢，一些简单的对话，怎么就会导致我们暴露呢。原来是遇到自己的同志，遇到熟悉我们的工作方式，甚至是熟悉我们做事风格的人了。”老吴恍然大悟，先前一些想不通的点，这下算是彻底地明白了。

“那你以后如何打算呢？”老吴满脸兴奋地问道。

“我会继续执行飞鱼同志交给我的任务。”金南的脸上稍显凝重，眼神里闪现着一抹深深的悲伤。

“不过，以后我们可能不会再见面了。此次突发事件，已经违背了太多的组织原则了。”金南神情有些黯然，紧接着又坚定地说道：“只是，如果让我再次选择，我还是会作出同样的选择。组织上对我作出的任何纪律处罚，我都甘愿领受。只是让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同志喋血而无动于衷，我金南确实是做不到。”

屋里几个人听着金南稍显激动却又无比坚定的话语，都心生共鸣，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是啊，谁又能看着自己的同志受苦受难而无动于衷呢？

老吴沉思了片刻后开口说道：“金南同志，关于你的下一步行动，我有一个建议，你先听听如何？”

金南奇怪地看了老吴一眼，轻声说道：“请说。”

“我会将你的这些情况尽快地汇报上级组织，也许上级对你下一步的工作会有一些新的安排和指示。我的建议是，你先听听上级对你下一步工作指示再做打算，你看如何？”老吴说道。

“我应该还会在上海待一段时间，听听上级组织的指示也好。那就听你老吴的。”

金南略加思索就点头同意了。

“那你有没有加入党组织呢？”秦若萱突然开口问道。

“飞鱼同志曾经带领我暗自宣过誓，只是飞鱼同志有没有及时对上级汇报，我却是不知。却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入党？你也知道，我们这些打入敌人内部的人，不允许有丝毫的粗心和马虎，任何不利于自己潜伏的东西都是绝不允许保留的。”金南闻言又是一番苦笑。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算还是不算？

算的话，介绍人牺牲了，组织清楚不清楚这个事还不知道呢，一切似乎都不合章程，这种情况下党龄该如何计算呢？

不算的话，对这些打入敌人内部的同志来说，似乎又有些不公啊。毕竟，潜伏工作的性质决定，他们所要面对和承受的，要远远超过正常的人。

甚至远远超过他们这些地下工作者，毕竟地下工作者的职能，是组织工运、学运、兵运这些事，像现在这样刺杀叛徒的工作，其实只是一个阶段的特殊要求而已，不像金南这样身在敌营的潜伏者，面对的都是一些心机深沉、老奸巨猾的狐狸，随时面对着身份暴露、酷刑、死亡，长时间处于危机四伏的环境里，精神和肉体都要比一般地下工作者承受的更多。

身在黑暗，心向光明，指的就是金南他们这样的潜伏者。

没有坚定的信仰，是无法做到的。

算了，这些问题还是交给上级来决定吧。

老吴三个先后散去，只剩秦若萱和金南还在院子里。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二人很长时间内都没有说话。

“嗯，那你呢？”金南突然开口小声地问道。

“什么我？”秦若萱满脸的问号。

“就是老吴说他相信我不是那些动机不良的人，那你呢？你是怎么看我的？”金南莫名地有些紧张。

“依我看，你确实有些不良的心思。”秦若萱狠狠地瞪了金南一眼，接着又说道：“不过你却是我可以无条件相信的同志。”

金南有些无语。

我怎么就有那不良的心思了？

不过，秦若萱那无条件地相信他，又让他心里无比地高兴。

良久，金南看着秦若萱说了句：“谢谢你，若萱，谢谢。”

声音很轻，最后甚至带着一些哽咽。

没有人知道，从未来到了这个陌生的时代，金南的心里有多么的孤独，却又不能对任何人说。

如今，终于有一个人可以无条件地相信他，信任他，以至于一直以来，金南对于这个时代的那些许的疏离感，正在慢慢地消散，他觉得自己正在慢慢融入这个时代，开始从心里渐渐接纳起这个时代的人们了。

秦若萱从金南那哽咽的谢谢声中，听出来那隐藏许久的深深的孤独，禁不住有些动容。

这些打入敌人内部隐蔽战线上的同志，每日里都承受着多么巨大的精神压力啊，以至于像金南这样强悍的男人，居然会因为自己一句无条件信任的话，居然激动若此。

他们都是英雄，虽然人们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他们的真实姓名、真实身份，只因为他们做的本来就是需要长期隐姓埋名的工作。

这是一群无名英雄。

我们的组织，正是因为有了他们这些人的坚忍和牺牲，在情报战线上才会取得一个又一个的胜利。

金南正在慢慢成为这样的人。

秦若萱静静地看着金南，感觉道金南身上一直以来那淡淡地疏离感正在慢慢消散。

他开始信任我了，开始接纳我了。

接纳？呸，想什么呢。

秦若萱心里暗自啐了一声，脸上不禁升起了一抹红晕，又悄悄看了一眼还在发呆的金南，转过身去，心里暗自道了一声：“呆子”，眼前却又止不住浮现金南大杀四方的英姿。

也许是秦若萱转身的动作惊动了金南，金南清醒了过来。

自己这是怎么啦？怎么动不动就神思恍惚，这可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想到这里，金南心里自责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