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宽护着秦家老少人等出了后院门,只见地上已然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具尸体,一些女眷不由发出声声惊叫。
好不容易才安置他们上了备好的三辆大车,刚出街巷不远,就见北街那边又奔来不少人,他们个个手持棍棒,而在另一边也有呐喊声传来。
贺宽眼神冰冷地望着他们,仿佛看着一具具尸体般不屑一顾,只见他沉声喝道:“干净利落,一个不留!”
麾下战士们本就打得不够过瘾,这时得了令,登时便有五人持着刀盾,当先冲出,他们狞笑着盾挡刀砍,瞬间就将冲来的泼皮们杀散,空留十一具残尸在地上。
毕竟是杀过流寇和鞑子的真正战士,对付这些个地方泼皮还不如同砍瓜切菜般容易,简直是降维打击,毫无任何压力。
“轰!轰!轰!……”
几声轰鸣巨响过后,一股股浓烟在秦家大院中升腾而起,随之便是一团团火头冲天而上,几乎照亮了整片夜空。
秦子辰将头探出窗外,回望着正燃起熊熊大火的秦宅,心中百感交集。
他夫人秦楚氏这时也已缓了过来,轻声叹息着:“好好的宅院,秦家辛苦几代人才建起来,就这么毁了,真是可惜啊!”
秦子辰闻言将头收回车厢内,安慰她道:“如今这形势,留得命在,便已是万幸啦。”
“那般好的院子,也不该一把火给烧了啊。”秦楚氏还有一些倔强和惋惜。
“这……其实是为夫的主意。”
在少夫人秦楚氏疑惑的眼神中,秦子辰接着解释道:“如今老宅里已经炸了个稀巴烂,又是火头四起,今日聚起这些贼子,必然不得大肆收掠。
待天明后,官差衙役必会介入,那时登记造册,也不会容许些等宵小,再来放肆,家中所留地窖自会安好。”
他说到这里时,以手抚摸着爱妻的头,接着道:“这些你无须操心,只要保住了腹中的孩儿,我秦家不至于绝后,便是最大功绩。”
秦子辰接着又道:“感天谢地,永宁伯没有忘了我等,来得及时,只要留下性命,将来这怀仁老宅和乾德记,早晚还是我们的。”
这时,就听外间一阵喝令之声,让秦子辰记忆犹新、永生难忘的事,就在这句话里:“报贺爷,我二十人全员尽在,不短一人。
秦家主仆二十三人,除却两名老仆未能及时撤出,无一人遗漏,秦宅也已依令先炸后焚。”
熊熊燃起的火光中,尽是哭喊与咒骂之声,也引起周边邻里的注意,随着他们端盆加入,整条街巷也显得更加纷杂。
趁着这一阵骚乱,贺宽领着二十名精壮的战士,护卫三辆马车渐行渐远,往南门方向行去,夜色成为了他们绝好的掩护,沿途并无人发觉他们身上的斑斑血迹。
贺宽这一趟出来只带三十名弟兄,大多是他部中的夜不收和少部分精悍战士,之所以未带大队人马前来,主要还是为了不引起大的反响,这里毕竟不是宣府。
即使有大同总兵王朴坐镇帮衬,但军队武力介入地方事务,毕竟是大忌,会因此遭致地方督抚、文官们的集体弹劾与攻讦。
贺宽在南门也留了五名战士,早前就已贿赂了看门的守卒,虽然入夜后便严禁打开城门,但贺宽拿出了大同总兵衙门的凭信,又给了他们二十两银子,这事自然就解决了。
那些鼓动城内青皮混混闹事之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手无缚鸡之力的秦家父子,还能从深宅大院中脱身而出,所以并未打点各门守卒。
一行人护着三辆大车出了南门后,先是与城外的五名留守战士汇合,各人接过自己的马匹,这才上了官道,护着三辆马车转向北面急急而去。
“相公,这是往北边去吗?”
“嗯。大同府方向。”
“去大同府报官吗?既是如此,为了不直接出北门呢。”
“贺将军思虑周全,我等先出南门,那帮贼子必以我一路向南,一时不会发觉实际是往北。”
秦子辰接着说道:“报官?哼。他们早吃得饱饱,怎会为我等鸣冤。”
他说着又将头探出车窗外,望着远处怀仁城里还未熄灭的火光,幽幽叹息道:“唉。要伸冤,怕是得去宣府才行啦。”
老爷子秦祖康坐在中间的大车上,对外界的情形也看得清楚,他的夫人在一旁哆嗦着不住口念佛号,祈求着佛爷的护佑。
秦祖康见此不由长长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口中喃喃道:“毁就毁了吧,人没事就好,宅院将来再建就是啦!”
他这句话像是在宽慰自己的夫人,也像是在宽慰着他自己,很快,在贺宽等众人护卫下,三辆大车沿着官道一路向北,不见踪影。
而怀仁城中的秦府大院却被一把火烧个精光,片瓦无存。
如此这般情景,在大同与山西各地不断重复发生,一幕幕惨剧不断上演,许多与北路商家往来亲密的商人们,一个一个遭了难……
而能够及时得到勇毅军救助的却是少之又少,也就是如秦家这般大商号,才在张诚的保护名册之内,也只有他们才能逃脱这一场人为的浩劫。
…………
由于山西各大家商号在背后使坏,一时间,关于永宁伯张诚的谣言漫天传扬。
在山西、大同境内各处州县,仿佛一夜之间,张诚就由大明一代武神,英勇无敌的当世名将,两厥名王的大英雄。
瞬间就转变成了一个靠喝兵血、吸食民脂民膏的无恶不作之徒,简直就是无君无父的人间败类,更成了官绅民众人人憎恨的害群之马。
原本随着北路那些质量上乘的商货,不断进入山西、大同境内流通,再加上张诚这些年立下的旷世奇功,使得他在山西民间还是有许多拥趸。
可随着这无中生有的谣言不断扩散,原本对张诚抱以好感的百姓,也逐渐被谣言蒙蔽了双目,跟着愤怒的大小商家一起咒骂起永宁伯来。
晋商各大家在山西等地的势力,早已根深蒂固,境内的许多书吏、官员、将军们或是他们的族人,或与他们有着密不可分的利益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