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目凝视着李际遇,又语气沉重地接着说道:“不过,东路的延庆、保安二州,不比其他地方都是实土卫所,该处以民户等官绅百姓为主,很少军户。
所以,若要在此二州之地,依鱼鳞册来重新丈量田土,阻力必然大于北路,其内里的豪绅仕宦还算好对付,而其外也是牵扯极广,
若此事闹了开去,恐本伯亦无法保你之万全,这事你可要谨慎思量,切不可决于一时!”
永宁伯这番话语中略有一些夸大的成分,其意在提醒李际遇留守东路的责任,以及有可能产生的严重后果,同时也想借此考验一下他的意志是否坚定。
李际遇闻言后,面上并无丝毫畏怯之色,只见他起身离席并快步行至庵堂的中央,俯身便跪了下来,目光坚毅地看着上首的张诚,语气坚定地高声回道:“大将军,际遇原本就是登封县境一流贼,当时祸乱乡里,完全忘记忠义二字。
有幸遇上将军往豫省剿贼,际遇在落败亏输之际,得蒙不弃,使际遇受抚在将军马前,更得封游击之职,足以安慰双亡的父母大人。
此恩际遇没齿难忘,敢不以死相报将军知遇之恩!”
他说到此处,转头看了一眼魏知策,又开口接着说道:“再有,际遇每次听魏先生讲学,常言‘士为知己者死’,俺虽不比荆轲、侯赢、豫让等古之义士。
但也为他等的忠义所感,今生今世,我李际遇只认大将军一人尔,亦愿将性命交付给将军,为将军披荆斩棘,万死不辞。”
“好!”
永宁伯张诚等的就是他这个态度,只听他接着道:“李际遇,本伯早知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好汉子,果不其然。”
张诚这时又转头看向永宁卫指挥使严庆荣,对他道:“严指挥使,就让玄武营替本伯留守东路,助你清查二州田亩,重修‘鱼鳞册’。”
严庆荣闻言也是起身回道:“请大将军放心,庆荣绝不辱命。”
张诚这时又转头看向李际遇,笑着对他道:“李际遇,你在东路要听凭严指挥使的话,全力配合他清丈田亩,尽管放开手脚做事,该见血的时候,绝不可手软。
务要使那些拦在我勇毅军前路上的败类,知晓我勇毅军的厉害,莫要怕给本伯惹事,就算是天塌下来,但有本伯给你撑着就是。”
“请大将军放心,际遇凡事都听严指挥使的,定能将此事办妥。”
“好。”
张诚点头表示满意,接着又道:“你领玄武营中军驻在怀来,利用年后这段时间,在东路募选一部兵士,补齐玄武营的兵额。
至于这千总之职,可暂由中军官周如立兼任之。”
“喏。”
“你营副将刘世尊领前部与左部兵马,驻在保安州;副将苟长生领后部与右部兵马,驻在延庆州;镇抚刘志负责各处驻军的镇抚之责,要他往来各地巡察,审理各地阻挠清丈田亩的案犯。”
李际遇大声喝应:“喏!”
接下来又商议了一些其他事务,如募选军壮以补充满各营缺额,以及勇毅军各营驻汛之地等情况。
最后确定由镇标营与威远、腾蛇、白虎三营将士随张诚往镇城驻扎,而朱雀营与青龙营则暂留北路地方,待张诚到达镇城接任总兵一职后,再行安排汛地。
张诚的镇标营仍然是老参将郭英贤统领,不过,原镇标左营何振雄所部兵马,如今已经合并到标营之中,他也出任标营的副将一职。
原宣府总兵杨国柱给张诚留下的老底子,原有军士八千余人马,然到辽东战事结束的时候,又伤亡近千人,只剩下七千上下的人马。
张诚便借着六营扩建的时机,将他们中的半数人马直接合并入自己那六营之中,而剩下的镇标左营就并入了标营。
如此一来,张诚麾下实际上就有了七营人马,光是这有名有号的营兵就足有四万七八千的人马,这还没有计算北路、东路各堡城的守兵和屯兵。
此外,还有外间各处堡寨那些以贼寇名义存在的零散力量,当然,驻守在黄河北面沇河镇的陈忠所部,才是张诚插在宣镇外面的最大一股力量。
然养活如此大军,所费钱粮自是巨大无比,饶是张诚这边通过军票和银元,折抵了他的大部分钱粮开销,却也感觉捉襟见肘。
而这一次扩军还有大批铠甲兵器、火炮火铳等装备的缺口,又不知要耗费多少银钱,却偏偏还“屋漏更逢连夜雨”。
只听一直负责主持钱粮收支的靳新朋禀道:“大将军,还有一事最为紧要,干系我北路与东路的稳定局面,确为当务之急啊!”
张诚虽也知道自己钱粮一直都比较紧张,虽然未因此而断过军中的粮饷开支,然却也是勉力支撑,确实是苦了靳新朋与严庆荣等人。
这时他听靳新朋说得如此认真,自然也不敢含糊,当下便即追问道:“何事如此紧急?尽管道来。”
靳新朋面容忽地严肃起来,只听他禀道:“大将军可曾记得,前次率军援辽之时,新朋便已有禀报,在镇城和大同境内陆续有假冒我宣北军票之事。”
张诚略有疑惑地点头道:“确有此事。”
只听靳新朋接言道:“那时还只在镇城和大同有假军票,而最近在南路、西路也有发现,就连北路与东路境内,都有这假军票在市面上流通。
虽然在北路和东路地方,近期才有发现,流通的量应该不大,然镇城与大同那边却有犯懒之趋势,这对我宣府军票的信誉打击极大。
若是他们同时凭票支取钱粮布帛,恐我之库存,难以应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