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其实最担心的,就是天子为了掌权亲政,与三后撕破脸,哪怕跟太皇太后不会,可那也不行啊,与此同时,还担心天子觉得有勋卫了,有羽林、巾帼了,有上林军了,就能不顾一切的罢黜掉徐黜,以强硬姿态涉政掌权。
真要这样做,看似是把权掌住了。
可现实哪儿那么简单啊。
大虞可不止一个中枢啊,更是下辖诸道郡县,大虞的文官可不止中枢这点啊,更多的其实在地方啊。
天子真要这样做,你看着吧,真正的大乱才刚开始,不管是天子颁布的旨意,亦或是中枢下发的公函,地方必然有糊弄的,有推诿的,一旦这种态势弥漫开,大虞统治地方的根基就动摇了。
如果在这等态势下,天子敢掀起大案,以清算地方的话,那乱子就会更进一步,这其中必然会有推波助澜的,毕竟不乱,他们如何能争取更大的利益?而被清算的人,就真的会坐以待毙?
萧靖不敢想下去。
天子想杀人,这是谁都阻止不了的,但天子杀人,要杀的有理有据,要叫活着的人敬畏,甚至是惧怕,而不是私下指摘与抨击。
让萧靖不敢想下去的,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军队!
一旦他想的成真了,那在都的勋贵,在边陲,在地方掌军的将校,这其中就真的没有生出想法的?
割据……
“皇帝讲这样的话,究竟是何意?”
在萧靖思绪万千之际,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叫萧靖恢复心神,同时也让有些嘈杂的朝班安静下来。
徐贞的冷眸,透过帷幔,盯看着楚凌的背影。
“母后,朕的意思很明确,不允。”
楚凌依旧坐在宝座上,但楚凌没有回头,反而是盯着徐黜道,楚凌能看到,在他讲这句话时,有不少人脸色变了,但他却表现的很平静。
“皇帝!!”
“母后,朕的话还没讲完。”听到徐贞的质问,楚凌继续道:“庆国公刚才讲,要朕严惩逆藩,特别是严惩逆藩雄,逆藩风。”
“如果仅是逆藩作乱,以平国公为首的平叛大军凯旋归都,那朕在今日,哪怕朕的祖母没有驾临,朕也能说按律严惩!”
“但因为逆藩作乱,又使我朝先后遭遇北虏、南诏进犯,为保我朝疆域不丢,为保我朝子民不被残杀,一批批大虞健儿前仆后继,不顾个人生死,连家都抛之脑后了,也要在前线与来犯之敌酣战。”
“如果没有这一变故,只怕今下在这大殿坐着的镇、护两位国公,一位该待在北疆,一位该待在南疆,继续为我朝戍守边疆,做着他们最喜欢的事,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即便是归都在家休养,仍记挂着边疆吧?”
“陛下~”
曹隐听到这话,有些动容。
“镇国公坐着就好。”
楚凌见状,伸手示意道,随即楚凌看向被宗川拉着的昌黎,道:“更别提因为这一变故,让保、安、荣几位国公,还有众多心系天下,心念万民的肱股,为了能叫大虞安稳,不叫动荡出现在大虞,而绞尽脑汁的设法解决遭遇的众多问题。”
“在朕的眼里,大虞能够渡过这场危机,在这动荡下不丢一寸疆土,没有让大虞威严被踩在地上,这一切是每位心里想着大虞的功劳。”
“或许朕讲这些,一些人觉得这跟严惩逆藩,尤其是逆藩雄,逆藩风有什么关系?”
“朕想说的,律法就在那里摆着,该怎样处置,朕不多言,也自会处置,但朕觉得朕不该这样大包大揽,应该叫心系大虞的人,为大虞操碎心的人,来讲,究竟该怎样,哪怕结果每个人都清楚,但这不一样!”
太极殿内气氛微妙起来。
原本有些骚动的朝班,此刻却很是安静,不少人的眼神又变了,尤其是萧靖,那内心是难掩的激动,天子这番话,讲的太好了!
但在这等场合下,他必须要克制住。
徐黜挖的坑,被天子轻松化解了。
尤其是看到一些人的表情时,萧靖就知道天子讲的这番话,让这些人的内心很受触动,因为过去真的太不容易了。
那场动荡,是能以一句轻飘飘的三年一笔带过,可是这波及到多少人,又影响到多少人啊。
尤其是那些死了亲人的人,一个个又是何种想法呢?
可萧靖在想这些时,看到徐黜没有任何变化,他的心再度紧张起来,他太清楚眼前这位手段如何,城府如何。
还不死心吗?
萧靖眉头微皱起来,直觉告诉他,事情恐还没有他想的那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