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并</span> 就这样化名贝利维伯爵的埃德蒙-唐泰斯,悠然走入到了庞赛纳银行顶楼的办公室里。
他今天打扮得极为精致,按照巴黎时兴的样式穿着开司米的衬衫和黑色的燕尾服,手上拿着一根手杖,手指还带着一枚宝石戒指。
他一向学习很快,而且毕竟已经在约阿尼纳公国当了几个月的大人物,所以举手投足当中,已经有了几分堂皇贵气,让人一看就像是个贵族老爷了。
来到这里之后,他打量了一番宽敞的办公室,然后将目光放到了办公桌后的银行家身上,而这时候,银行家庞赛纳也正打量着他。
把埃德蒙带进来的人向老人行了礼然后退出了办公室,眼下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在片刻的对视之后,老迈的银行家站起身来,然后主动地走到了埃德蒙-唐泰斯的面前,向他伸出了手。
“我该怎么称呼您呢?您真的是贝利维伯爵吗?”
“出于对您的敬重,阁下,在您面前我应该报上我真正的头衔。”埃德蒙-唐泰斯也讲实诚,不想跟对方耍花招,“我是基督山伯爵,至于我的真名暂时不方便透露给您。”
“基督山伯爵……”银行家皱了皱眉,似乎在咀嚼信息。“我好像听说过。”
接着,他眼睛一亮,好像想起了什么。
“约阿尼纳公国似乎有个基督山伯爵……”
“您的消息果然灵通。”埃德蒙-唐泰斯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老人顿时陷入了沉默,呆呆地看着埃德蒙,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毫无疑问,您可以选择把我抓起来,然后交给警察换取奖赏,您现在可以轻松办到这一点——但是吕西安亲王向我们保证,您绝不是这样的人,而陛下相信他亲叔叔的判断。”埃德蒙-唐泰斯从容地看着对方,然后继续说了下去,“我看您是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我当然不会这么干了……庞赛纳心想。
不仅仅是因为出于对亲王的报恩心理,更是出于保全自己的考虑——基督山伯爵是罗马王的亲信宠臣,如果自己这么做了,万一哪天波拿巴家族真的复辟了,自己哪怕当时已经离世了,恐怕家里人也逃不过清算。
所以,要么不闻不问,要么就提供帮助,绝对没有告密的选项。
从老人的视线当中,埃德蒙-唐泰斯也能够把握住他的想法,至少他没有察觉到对方身上有什么敌意。
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领悟到了自己的分量。
是啊,只要有人害怕波拿巴家族,他们就要对自己礼敬三分,因为自己就是陛下的代言人……他刹那之间,就明白了“权力”这个单词的可怕。
哪怕是这样知名的银行家,也不得不对自己如此忌惮。
他正在接触权力,并且也许以后会拥有权力,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以免被它腐蚀。
“亲王殿下对我有恩,我不可能告密的,先生,如果我这么做了,我毕生积累的名誉将化为乌有——而对于我们这一行的人来说,信誉就是一切。”沉默了片刻之后,庞赛纳缓缓地开口了,“不过,伯爵,我大概也猜得到您的来意,您希望我提供什么样的帮助呢?”
他希望对方跟自己要钱——因为要钱对他来说是最无关痛痒的小事,也最容易摆脱责任,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伯爵并没有立刻给出答案。“我只是代替亲王殿下来探望一下他的老友而已,顺便给您带来陛下的问候……请您放心,他现在对您并无索求。”
不要钱,那就麻烦了……老人心里又闪过了一丝无奈。
现在对自己并无索求,那就代表以后肯定有,而自己到底如何应付那位少年人,实在有些头疼。
他对吕西安-波拿巴亲王感恩,这确实不假,但是要说他身上有多少对波拿巴家族、对帝国的敬仰,那就未必了。
可是在目前这个情况下,既然对方没有提出要求,那自己却很难对他摆出拒之门外的态度,并且有亲王的信在。
“谢谢亲王殿下厚爱,我身体非常好,我的家人们也是。”一边心里转过各种念头,老人一边低声回答,“他在信里要求我照顾一下您,伯爵先生,既然亲王对我有恩,那么我不管您是什么人,我都会尽力予以照顾的,只有这样我才能够回报他当年的恩惠。”
他把话咬死在了“报恩”而不是“效忠”上面,并且只说“尽力”,这已经是他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做出的最妥当的回复了。
“谢谢。”埃德蒙-唐泰斯并没有逼迫对方的意思,只是淡然一笑,“我初来乍到,也需要像您这样德高望重、名望卓著的社会贤达予以提携,这样我才能够在巴黎混出一点名堂来,不辜负陛下的期待。”
基督山伯爵的这些话,背后所隐含的意味,让庞赛纳听了更是坐立不安,如果他年纪再小二十岁,他自然可以全神贯注地应付——可是现在他已经快要六十岁了,岁月不可避免地让他精力衰退。
而在这种事关身家性命和全家人前途的问题上,是不能有任何轻忽的。
伯爵一直在注视着老人,他笑容温和,那种从容不迫的风度,给老人带来了一种莫名的压力。
所以,他决定把自己最得力的助手叫过来,让他和自己一起应付令人煎熬的场面。
他摇了桌子上的铃线,很快,一位秘书开门走了进来。
“去把博旺叫来。”庞赛纳低声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