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簪道人喊了一嗓子。
顿时间,哭声与诵经的声音才在龙虎山上下弥漫了开来。
……
“千户,往后这天下百姓,可就交给你护持了。”
马真一沉声道,慢慢闭眼。
“世间万物都有其自身运行的道,我能如何?尽力为之罢了。”
林动并没有一口承诺下来,只是简简单单说了一句,这是心里话。
“千户说的是,另外……若是同道有来此的,还请千户替我打发了,不过,唔,勿造杀孽。”
马真一说完这一句,眼睛彻底闭上,头一耷拉没了气息。
“小事儿。”
林动手信口道,从声息全无的马真一怀里接过沉睡之中的方圆觉。
云天之间。
一只足有丈高的白鹤,自西而来,最终又在林动头顶的空中盘旋。
白鹤身形庞大,张开翅膀,对着下方的林动尖鸣。
“吵死了。”
林动眉头一压,无俦的火气顺势勃发。
天空之中一只金红色的火焰巨手形成,空气不断扭曲,燃烧的火焰,折射日光,接着对着白鹤猛地拍下。
“你是何人?与马真人是什么干系?”
道人的声音从白鹤背上传出。
金红的大手即将拍落之时,一张巨大的杏黄符箓飞起,横亘天地,宛如一截墙面,拦在空中。
砰!
凌厉的火焰四散开来,那符纸晃了晃,燃烧了起来。
零落的火星打落在白鹤上,白鹤痛叫了一声,跌落下来。
与白鹤一同摔下的还有一个模样甚是英俊的白衣道人。
“你是张云箓?”
林动挑了挑眉问道。
他多少有些猜测,道门之中,出类拔萃者,若说马真一是为第一。
那么,张云箓就是其中二号人物。
龙虎山上天师,提出道门十戒,妄图整合南方道门。
“非也,张云箓是我师兄法号,我是张守一,此番下山……”
“此番下山是为了谋夺人家全真龙门,师门秘宝而来的是吧?”
张守一话没说完,林动冷冷嘲讽道。
“呃!”
张守一一张面皮涨得通红。
他此行几个目的之一,确实是如此。
“魔头神入京的时候,你们在哪儿?”
“金人叩关的时候,你们又在哪儿?”
“多尔衮携十万铁骑入侵蓟镇,登州地界,赤龙岛配合大乘教邪徒,替皇太极等人打掩护,你们又在哪儿?时正值天下大乱,怎么瞧不见你们正一道士的身影?张守一,我问你,这些时刻,你们都在哪里?还有,那个张云箓不是提出道门十戒,要称宗做祖的吗?怎么不见他下山济世?”
林动冷笑问道。
这群道人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
马真一尸骨未寒,就跑来谋夺人家的宝贝?
要知道,全真龙门与正一之间,具体是有什么缘法,林动虽不清楚。
不过两派道教,怎么说都应该同仇敌忾。
可为何偏偏只见到马真一到处降妖伏魔,而没见龙虎山上道士下山?
若非是马真一之前交代林动,让他不要妄造杀孽。
林动此刻的大耳巴子,早就打下去了。
“世界万物自有定数,我此时下山,自然就有此时下山的道理……”
巴拉巴拉,话到一半,林动放下小道童,一拳头砸了过去,拳速突破音障。
仅仅凭借肉身力量,也没施展神通,一拳头把白袍道士那张英俊如玉的面颊给打成了酱油铺子。
澎咚。
张守一身形不断翻滚,鲜血滚滚,宛若一块打水漂的石头,不断跌宕,最终一头栽入大坑的边缘。
“定数?这他妈才叫定数,老子打你才叫定数,你扛不住,这他妈才叫定数,定数就是你注定要挨打。”
林动搓了搓拳头,感觉心头舒爽了,才把扬起的袖口又给放下去。
张守一的身形已经从视线中消失,那只白鹤一瘸一拐赶忙离开。
“回去告诉你们山上的人,打你的人,姓林名元觉,老子是天启年间的锦衣卫,你们不是要打神鞭?好啊,就在老子这里,有种派人来拿好了。”
林动对着逃跑的白鹤,狠狠甩出一句话道。
他正打算替马真一收敛遗骸,带着小道童离开,偏是这个时候。
“林千户,留步,留步。”
有一道苍老声音,把林动给唤住。
林动扭头过去,就见一个身穿红色官袍的威严老头,竟在叫他的名字。
“你是?”
林动皱眉问道。
此人必定是上三品的朝臣,身上的龙气浓郁,若是没猜错的话,这个看上去得有七八十岁,头发稀疏,印堂一块红斑的老头子,应该是主持朝局的那位孙大人。
“鄙人孙承宗,见过林千户了。”
果然是他,孙承宗一报出名号,林动心中就有了谱。
如果说他的老师青藤老人,钦天监正是天启年间的顶梁柱的话。
那么,这位孙承宗就是崇祯最大的依靠。
如今皇帝崩了,孙承宗不主持朝局,跑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
“是有什么事情吗,孙大人?不过,我提一句,崇祯小儿早就摘了我的千户头衔,自那以后,我就是江湖散人,你要是愿意,称呼我一声元觉就行。”
林动说着,眼神微动,注意到这老头身后竟还有一帮人跟着赶过来。
这些都是朝中的朱紫公卿,最差的也是三品大吏。
“林义士,可否借一步说话。”
孙承宗颇为和善地说道。
“借什么借,四下又没别人,你有什么不能说的?”
林动对朝廷的人都没什么好感,基本上囚木魔一役,他就对明廷彻死了心。
如果不是看着无辜百姓的份上,金人马踏京师他都不见得会来帮忙。
如果不是这些官吏,拉帮结派,只顾党争,不管百姓死活……大明的江山也不会亡得如此之快。
孙承宗略微有几分尴尬,“确实是有要紧之事,相求义士,老夫当年与青藤……”
絮絮叨叨,这老头攀起了师门的干系。
林动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他要说出个什么花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