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的时候,张喆决定返校了。
他决定了几件事情。第一是把孙家栋给他的房子先暂时给古婉丽住,要不空着也是空着,张平安和陈铁梅非常赞同,这样古婉丽就可以把老古两口子带到省城,一家人团聚了。
第二是到雁门关把王毅德的尸骨找见,送回怀县。
初六一大早,二根就把车开到了张喆的小区门口。张平安早就准备了一大堆的特产,装在了后备箱里,最后实在放不下了才罢休。看着父亲忙碌着,张喆又想起了朱自清的《背影》,父亲老了,虽然心情好了,但是阻挡不了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踪迹。
上了车,张喆放下车窗,向着一家子人招手告别。
二根也心有所触,他临走前他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交给了父母。自己在高天离那里,管吃管住,没有花钱的地方。他想着,自己不混出个人样,就对不起这么好的父母。
出了小区,他一脚油门,直奔省城。
中午的时候,孙家栋在自家酒店做东,请了何家人、古婉丽、沈家辉。
张喆把父亲带的土特产给了孙家栋一份,给了何家一份,礼轻情意重,大家都非常的高兴。
孙家栋把何老爷子请到了主位,这是何老爷子最近几年,唯一的一次出来吃饭,孙家栋都觉得很有面子,虽然他知道自己的沾了张喆的光。
大家依次而坐,张喆坐在了何老爷子的左边,孙家栋坐在了何老爷子的右边,其他人就按照次序坐下。
在开饭前,孙家栋和晴晴,何老爷子,何平乐分别给了张喆一个红包。张喆想推辞,大家开玩笑地说,只要你结了婚,就不给了。这个二十大几的小伙子收下几个沉甸甸的红包,满脸通红。
大家哈哈一笑,何老爷子举起了酒杯,“新的一年了,我老爷子没几天活头了。你们现在不是说今朝有酒今朝醉嘛,我老爷子也时髦一把,管他活几天,今天大家都高兴。”
“这第一杯酒,就祝张喆学业有成,小孙生意兴隆,我先干了。”说完把一杯白酒一干而尽,大家一看,老爷子都干了,都喝完了杯中酒。
“年纪大了,不胜酒力,这第一杯下去都有点头晕了。”何老爷子笑呵呵地说,大家都知道是开玩笑,就随着何老爷子笑起来。
这次孙家栋和老钱合作,他自己都觉得奇怪,这么精明的老钱忽然转性,拿出了十足的诚意,好像这笔生意不是孙家栋来找他,而是他老钱找的孙家栋。
最有意思的是,陆淮安,老钱最得力的干将,和古婉丽、沈家辉合作甚欢,自从签订合同到现在,就像一个工作狂一样,把这两人给累得够呛。但是古婉丽和沈家辉在合作的过程,从陆淮安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果然京城人才济济。
孙家栋自从晴晴的事情之后,就有点迷信,觉得这都是张喆带来的运气,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福星。
张喆和何老爷子聊得开心,两个人又碰了两杯。连何平乐在边上都提醒了几次,何老爷子白了何平乐一眼,“难得今天高兴,你怎么劝酒也不挑时候。”说得何平乐悻悻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孙家栋和晴晴敬完何老爷子后,就满上酒,又敬了张喆一杯,算是夫妻俩对张喆的再次感谢。
何林和何璐就要出国读书了,以后和张喆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两个小鬼头就分别敬了张喆一杯,三个人还抱了抱,看出几个人在相处中都有了很深的感情。何林和何璐把张喆当成了自己的亲哥哥一样。
吃完饭,何家人坐上了钱叔叔的车,张喆和孙家栋等人在门口相送,看着汽车远远离去。
沈家辉一挥手,一辆迈巴赫开了过来,他拉开车门,孙家栋和晴晴上了车,要下车窗玻璃,跟张喆告了别。
这时,古婉丽和沈家辉站在那里,等张喆上车后好一起离去。
张喆来到古婉丽身边,拿着一个文件袋交给她。“婉丽姐,这是孙叔叔送我的一套房子,我留着也没有用。过年的时候我去看望了古爷爷和奶奶,他们岁数大了,也比较孤单,需要有人照料。”
“这个房子你先住着,随后把爷爷奶奶接过来,这样你们就能够团聚了。”
“张喆,这是孙总给你的,我不能要。”
“婉丽姐,就不要推了,我知道你需要。就算是你先帮我看着,以后等你买了房子再还给我。要不一直空着,也不是个办法。这件事情我爸和我妈都同意了。”
说着张喆把文件袋塞到了古婉丽的手里。
古婉丽双眼通红,这个楼下的男孩就像自己的亲弟弟一样,是帮了自己多大的忙啊。这是她家庭变故后,一直感受到人间的温暖,让她觉得这个世间,不是冷冰冰的。她本来想通过紧张的工作来麻醉自己,让自己来不及想其他的事情。听到张喆的话,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疏忽了爷爷和奶奶。
古婉丽紧紧地握着文件袋,向已经上车的张喆招着手,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湿润了她的双颊。
二根发动汽车,上了二广高速,直奔雁门关去。
到了雁门关,汽车驶下了高速,走上了以前的省道。如今省道人迹罕至,大家都走了高速,这个弯弯曲曲的省道就成了备用车道,只有偶尔的几辆车路过。下了省道没走十来分钟,二根把车停在了一处平地上,二人爬上了路边的坡道,沿着坡道走了十分钟,一块硕大的石头挡在那里,他们沿着石头再向前走了二十几米,路旁有一个山洞。几百年的风吹日晒,风化的石头已经变得破碎,此处的山洞口已经长满了杂草。
张喆趴在那里,和二根一起拔了杂草,用准备的铁锹把山洞口的碎石和黄土清理掉。说是山洞,其实就是一个动物的洞穴,大自然的鬼斧神刀已经将这个洞穴掩埋至一半,如果不仔细看,根本找不到这里。
他们清理干净了洞口,然后把洞里的土一把一把挖出来,足足挖了有半个小时,连张喆的手都觉得生疼。
这时洞口足足一个人可以钻进去半个身子,二根自告奋勇爬了进去,把里面的土继续往出挖,眼见二根整个身体就进去了,只听见他在洞里大声喊,“找到了,找到了。”
随后是一块一块的人骨,张喆脱下了衣服,把这些骨头包进去。因为时间太长,有些骨头已经化为泥土,张喆索性把这些泥土也包了起来。
最后,二根拿出了一个瓷坛,上面用蜡给封着,张喆打开坛子,里面是几张已经腐烂的纸,已经变成了一团,打都打不开。
张喆把瓷坛也放在了衣服上,直到二根什么都找不见了,张喆把二根从洞里拉出来,然后把所有的东西拿衣服包好。
张喆抱着自己的衣服,轻轻地放到了车上,坐上车后,又抱在自己的怀里。
杀在张喆的大脑中哭泣,它看着王毅德的尸骨被拿了出来,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感情。
这个久经沙场的心魔,此刻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王毅德刀尖舔血,最后命丧雁门关,最难舍的是自己的故土,怀着这个信念,久久不肯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