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焱沉肃了面色,也未曾将她扶起,而是淡淡问:“掌棋人怎么了?”
王若清缓慢地抬起双眼,“臣为了保住性命,将当年先帝的遗诏,交出去了。”
齐焱眉梢一动,“那你可还记得,遗诏内容?”
“门下……”王若清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朕自登基,在位九年,心愤仇耻,志除凶慝,然宦官挠权,志不得术,朝露一败,祸及忠良,实朕无能所致,今誓与仇贼共亡,然忧我大兴千秋,国不可无君,幸十三叔珖王器识深远,久历艰难,有大英之才,故传位于珖王,承七庙之重,当四海之寄,主者施行。”
齐焱站起身,走到她跟前,垂下眼睫看着她:“你也觉得,皇兄想要传位于珖王?”
他虽语气淡淡,似无波澜,却自有一股成竹于胸的平静。
王若清不由得诧异地抬眼朝他看去,脑中几乎将所有事情串联成一线,惊道:“陛下?”
齐焱却已经转身,几步走回了榻前坐下:“你改名换姓在仇子梁身边忍辱负重了八年之久,未曾让任何人察觉出遗诏在你之手,又怎么会因为苟且偷生而将遗诏交给程兮。说吧,是什么原因?”
他摩挲了一下手掌,双目间流露出几缕锋芒。
方多病看着渐渐苍白了面色的王若清,提醒道:“掌棋人大可不必担心陛下会牵连无辜,若陛下真的想对韩将军下手,韩将军如今早就没有命在了。”
齐焱却是侧过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方多病看出他眼中的不快,顿时便眨了眨眼,收了声音,只站在一旁将自己当做木头人。
王若清双手下意识地蜷起,将要握成拳时又很快松开。
她垂下眼睫,轻声道:“韩将军与臣颇有渊源,当初是韩将军牺牲了自己,掩护臣一家逃走,他如今行差踏错,臣实在于心不忍。”
齐焱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到底是朝她抬了抬手,“起来吧。”
他漫不经心道:“程兮他们即便手握皇兄的遗诏,也动摇不了朕的位置。只是掌棋人应该明白,朕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
王若清自然明白,她将遗诏交出去的行为无异于背叛当今天子,今日即便齐焱将她打入天牢,要了她的性命都不为过。
但她的试探终究是胜了一筹。
祖父的庇护让她逃过一劫,齐焱甚至只是口头警告了她一番,没有给出其他惩罚,哪怕之后一段时间这位天子会对她心存疑虑猜忌,却也终究对她轻轻放过。
当初朝露之变中,齐焱的所作所为,果然另有缘由,她也终于可以放下对眼前天子的最后一丝芥蒂。
待她离开之后,方多病看着双眼紧盯着殿门,迟迟没有收回目光的齐焱,“陛下?”
被唤的天子用手托住下颌,懒洋洋地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执剑人:“你真的觉得,王若清会因为韩岳,便将遗诏交出去?”
方多病偏了偏头,他确实觉得有些蹊跷,不过……
“韩岳对王家本就有几分了解,说不定是因为韩岳自己找到了遗诏,她为了保住韩岳性命,不得不为其遮掩呢?”
齐焱勾起嘴角冷笑一声:“你倒是对她另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