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这就是区别(2 / 2)

燕辞归 玖拾陆 2433 字 8个月前

孙公公苍白着脸从宅子里出来,一路回永济宫去。

时近三更,深夜的京城已经沉寂了下来。

从角门进永济宫时,孙公公往南侧看了眼,皇宫高墙楼阁拢在夜色之中,只宫灯照明,影影绰绰勾勒出模样来。

这深宫内苑,当真是风光时风光,落魄时落魄。

成喜那么个狗东西,也不知道哪里入了主子的眼,这几年一直跟在主子身边。

反倒是他这样的老人,如今想见主子一面都难。

小人得志!

可再厌恶成喜,孙公公也不敢违背主子的意思。

进了屋子,拿帕子抹了一把脸,他吩咐伺候的小太监:“去,去把卓平叫来。”

卓平便是夜里被李浚叫去背了一段话的内侍。

听孙公公交代完,卓平吓得两股战战:“公公,小的怎么敢去说那种话?您这不是为难小的吗?”

“有什么不敢的?”孙公公道,“他是三头还是六臂?”

卓平依旧摇头。

孙公公沉下脸来:“拿好处时你冲在前头,该办事了你推三阻四?卓平,外头兴许有这种好事,但这永济宫里,没有!”

“小的就拿了那么点银钱,您让我去跟那位那么说话,”卓平急道,“那位都说‘等价交换’哩!”

孙公公一巴掌拍在卓平的后背上:“你学得这不是挺好的?且去说吧,说完了回来领赏。”

说罢,孙公公取出一锭五两的银子,拍在桌面上。

卓平的眼睛亮了亮:“当真?唉,孙公公,您总说让小的听话,可小的都不晓得自己听的是谁的话。”

“该你知道的你自然会知道,”孙公公道,“银子就在这里,你还管是谁给的?”

卓平搓了搓手:“小的怕自己有命赚没命花。”

“屁话!”

话是这么说,其实孙公公自己心里都发虚。

那位脾气没个阴晴,发什么颠都有可能,可这话不能和卓平说。

孙公公哄道:“怎么会没命花?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呢!你个传话的小太监,那位动你做什么?”

这话显然安慰到了经验浅薄的卓平,他的眼珠子不住往那银子上瞟。

孙公公看在眼中,直接把银子塞进他怀里,催促道:“早晚都是你的,赶紧去!”

卓平的心被那银子压稳了,脚步飞快地去看李浚。

等到了殿外,看到那依旧亮着的油灯光,才又生起了几分恐惧来。

摸了摸怀中银子,他壮着胆子进去。

“呦?”李浚半躺在榻子上,眯着眼看他,“比我想得快些,他说什么了?”

“他、他说,”卓平吞了口唾沫,“他说,您爱怎样就怎样。”

李浚眉宇挑起:“哦?李渡真这么说的?”

卓平又道:“他说,您只管把晋王爷拖下水,他坐收渔翁之利。”

李浚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了,他坐起身来,也不穿鞋,光着脚走过来,垂着眼看跪在地上的卓平:“你看我信他吗?”

卓平被那道视线盯得后脖颈冷汗直冒。

这几句,全在孙公公教他的话里。

也就是说,主子那儿也知道这位听了这几句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自然,之后该怎么回应,也一并都教给他了。

可、可卓平当真不太敢说。

五两银子换来的勇气,也还是差那么一点。

只是,骑虎难下。

安慰自己“不斩来使”,卓平动了动嘴,想稳住,每个字又都在抖:“那厢说,那厢说的!您信不信的,重要吗?他在外头,您在里头,这就是区别。”

这几句话,根本就是往稻草堆上又点火又倒油。

卓平说完,忙又强调了一遍:“都、都是那厢说的……哎呦!”

身子向后一仰,已是被李浚一脚踹翻在了地上。

油灯光下,李浚的脸色一半明一半暗,五官阴鸷到透出了几分妖冶,映着灯苗的眸子似毒蛇吐信。

卓平看在眼里,吓得手脚并用、倒退着往后挪了两步。

李浚却转过身去,把几子上的琴抱了起来,突然发力,劈头盖脑朝着卓平的脑袋砸了下去。

卓平没有反应过来,在杂乱的琴音里被砸得眼冒金星,眼前红艳艳一片。

后知后觉地,他知道自己流血了。

透过一片红雾,他看着模糊成了三四个重影的李浚。

李浚咧着嘴,道:“他能跟我这么说,你能吗?”

卓平两眼一翻,彻底倒了下去。

这里动静大,一直留心着此处状况的孙公公正犹豫着要不要露面,就听得殿内李浚抬声唤人。

孙公公只好硬着头皮,带着两个小内侍进来:“您这儿怎么了?小的好像听见什么……”

话说到一半,看到地上一动不动的卓平,孙公公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孙公公的脸好似刷了白及浆子,“这还活着吗?”

一小内侍趴下身,大着胆子探,惊呼道:“没气了!”

咚!

琴重重摔过来,砸在几人身边,吓得小内侍尖叫着跳起来。

“叫什么叫?”李浚取出帕子来擦自己沾了血的手,慢条斯理、似笑非笑,“砸死个没规矩的太监而已,李沂还能因为我杀太监寻我的事?

还外头里头呢,简直笑话!

我就算在这永济宫,我也还姓李。

这就是区别。

是吧,孙公公?”

孙公公抖得厉害。

那两个小内侍听不懂,他是知道“外头里头”的。

李浚这么说,也不是问他,而是威胁他,是在警告主子。

他明明都知道,但现在,他只能装傻。

“殿下,”孙公公哆哆嗦嗦道,“这、这要如何处理?”

“抬出去,”李浚指了指卓平,而后指向飞散开的血,“擦干净。这么简单的事儿还要我教?之前没处理过死人?”

孙公公垂头当哑巴。

把卓平抬到了外头,他才打发一人去寻草席,另一人回去擦血迹。

等两人都离开了,孙公公蹲下身在卓平怀里一阵摸,很快就拿回来了那锭银子。

“这银子死不带去,还是还了我,我给你烧点纸钱,”孙公公嘀嘀咕咕道,“冤有头债有主,谁砸的你、你找谁去。”

净室里,李浚换下了染血的袍子,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

香饽饽啊。

既然要他这条命当香饽饽,他不介意多配一桌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