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邵起身,弯着腰到车帘旁,一把掀开:“永济宫。”
车把式手上一哆嗦,连忙应下。
殿下这脾气,他怕啊,万一疯起来,人仰车翻都完蛋。
马车停在永济宫外。
李邵跳下车,大步往里走。
永济宫的宫人见到李邵,亦是意外,恭谨归恭谨,却也摆出了拦路的意图。
李邵推
了一把。
“殿下、殿下!莫要为难小的们,这不是您来的地方。”
“殿下,没有圣上吩咐,谁也不能进去的。”
李邵啧了声,转眼却见到了一眼熟的内侍。
他回忆了下,唤道:“狗子。”
汪狗子闻声,陪笑着上前来,行礼道:“殿下。”
“我能不能进去?”李邵问。
汪狗子讪讪:“这……”
李邵上下打量他。
汪狗子只好道:“殿下这边请。”
李邵大步往前走,汪狗子却被其他内侍拦了下。
“你怎么……”
汪狗子一通挤眉弄眼:“拦不住,小的看着殿下,老哥赶紧去宫里寻个能拦的人来。”
说完,他一溜烟跟上李邵。
李邵一面走,一面问:“今儿阵仗大,我前回过来可没人拦我。”
汪狗子干巴巴笑了下,道:“您前回天刚亮就来了,除了小的守着门,其他人都没起呢,今儿这不是快中午了嘛,都在。”
李邵嗤笑:“真轻松。”
“毕竟是永济宫,那位都待在内殿不出来,前头也就没有什么事儿,”汪狗子道,“事少,油水也少,更不积极。”
李邵瞥了汪狗子两眼。
直走到内殿,李邵就看到了李浚。
李浚裹着一身厚袍子,站在院子里,神色淡淡,听见脚步声,他转过头来,视线落在李邵身上。
“太子殿下,”李浚挑眉,细长眼睛露出点笑意,“这回又犯了什么错,躲到我这里来了?”
李邵反问:“三伯父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伯父都知道呢。”
“我一个囚犯,哪里会知道外头事情?”李浚笑意更重了些,“若能传到永济宫、让我都知道来龙去脉,你得犯多大的事儿啊?你现在有犯那些大事的本事吗?”
李邵拧眉。
他果然讨厌李浚。
他想烦李浚,但李浚几句话,却让他更烦了。
可李邵没有拂袖离开。
他走到李浚面前,道:“什么样的算大事?跟伯父当年犯的事一个样吗?不如让我取取经,前回不是说你要教我吗?”
李浚审视地看着李邵,没多久,他哈哈大笑起来。
笑得爽快了,他拍了拍李邵的肩膀:“长大了,你长大了。”
李邵不解。
“小孩子会惹事,但不会挑衅,”李浚道,“你想挑衅你爹的时候,你就长大了。就像我,我想挑衅我爹的时候,我也长大了。”
说着,李浚舔了舔唇,语调轻慢又阴冷:“没办法,我老爹多厉害,我那时候满脑子都是挑衅他,我很怕,也很兴奋。这滋味有瘾,你说对吧?”
李邵呼吸一滞。
他赞同李浚的话,他也有瘾,只是他不会告诉李浚。
他只是问:“你老爹关的你,但他已经死了,你说过不怕我父皇,那你怎么老老实实待在这儿?你这么有瘾的一个人,憋坏了吧?”
李浚又笑了,很是开怀:“那你替我问问你父皇,愿不愿意让我出去。”
李邵:……
李浚也不在意李邵是个什么反应,自顾自往下说:“我很想教你,但你得告诉我,你又怎么惹到你父皇了。”
李邵道:“我对你怎么惹的你老爹,更感兴趣。”
“我给你一个意见,时间有限,不用多久就会有人来寻你了,”李浚道,“过了这个村、未必还有这个店,下次你再想来永济宫,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过,看在你长大了的份上
,我指点你几句。
你摸到你父皇的度了吗?只要拿捏住了那个度,你做什么都行。
你爹这么宠你,我想,你那个度可比我当年宽泛多了。
你还有好几年呢,再你那几个弟弟长大之前,你可以慢慢试、慢慢摸。”
李邵的喉头滚了滚。
李浚凑到李邵跟前,小声道:“你看,你让徐简断了条腿,你爹都替你压下去了,你还怕什么?”
李邵的眸子倏地一紧,倒退了一步:“伯父果然都知道。”
李浚不置可否。
气氛一时凝固,谁也没有再开口。
很快,如李浚所言,郭公公赶到了永济宫。
李邵得了这么一台阶,也不再和李浚说道什么,顺势回宫。
李浚冷冷看着李邵的背影,哼的笑了下。
“一枝独秀”也不是什么好事,皇太子竟然如此天真,正经事儿办不了多少,兴风作浪也没有那水平。
不似他自己,他若不是遇着他老爹,他若是小一辈、与李邵争江山,那龙椅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可这人,就是投了个好胎!
羡慕,真羡慕!
傻成这样,还有个爹护着。
但凡是个机灵的,能让徐简娶到宁安?
许宁安后位,捆在一根绳上,以皇太后作保,那才是不怕火炼的护身符。
另一厢,李邵回到东宫。
郭公公默默上了一盏茶,退到一旁。
他想起了曹公公交代的那三条。
圣上让殿下再琢磨琢磨,是警示殿下莫要再行事出格,还是在等着殿下继续犯错?
郭公公着实拿捏不准,却觉得自己被山雨吹了个满面。
李邵不晓得郭公公在想什么,抿了茶,道:“先前说,新调来东宫的人选由我定?”
郭公公回神,忙点头:“您有满意的人选吗?说是让您拟个名册。”
“我也不认识几个人,”李邵道,“刚过去永济宫,看那叫狗子的内侍还算顺眼,不如调他过来?”
郭公公垂首,道:“小的会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