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出岫无声地抿了唇,将男人抱上床榻,拿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别再多思,有我在此,没人能伤害你了。”
男人面颊赧红了起来,轻轻地点了点头,却微仰起身似乎想说些什么。
裴出岫于是静望着他,烛火燃得久了渐渐昏暗,他的声音很低弱,眼眶也隐隐泛红。
“出岫小姐这样好,可我……”
他有多想能在她身边。
但若是六殿下说得是真,那他已欠了宋家小姐,害得她受了重伤,流离京外,被陛下摈弃,无所容于朝堂。
他舍不下出岫小姐待他的好,又不能安然地漠视宋家小姐为他付出牺牲。
“难道裴出岫没告诉过你,当年便是她请进宋府,救下了宋诗意的性命。
……朝秦暮楚、杨花水性。”
一声一声,似魍魉低吟,摧折他的神思。
裴出岫见他难过,可又不解他的心意,只得按住他裹着布条的手。
这一握之下,她又拧紧了眉,贴近他的额头,触手是一片灼热。
也不知在这荒野之处寻不寻得到药材。
裴出岫心下焦急,可男人却攥着她的手不放,“不要,求您,别离开……”
无可奈何,她也不放心他一人在此处,只得俯下身子温声安抚道,“知秋,我不走,沐洗一下便来陪你。”
从昨夜到今日,她淋过雨滚过泥,出了一身冷汗热汗,实在也难受得紧。
不过她跟着师傅在外倒也不是没有历经过比眼下更艰难的处境,就着凉透的浴水拿皂角粉抹了,浑身冲洗一下也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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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上里衣,拧干了墨黑的长发,她仰头灌了一口烈酒。
栈舍酿的烧刀子自是比不得京城精细,可眼下用来暖身却有奇效。
她掰开冷硬的面饼,就着牛肉神色淡淡地干嚼。
不知过了多久,紧阖的窗户外传来熟悉的鸮鸣。
裴出岫取过外氅,望一眼卧榻上睡意昏沉的男人。窗户留了缝隙,她悄没声息地隐入夜色之中的树丛。
“驿舍之内,驾车的车妇只交代了都镜府知府官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