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将她带了下去,一边替她抹伤药,一边叹息着告诉她,那个男人为母王吃了很多苦,是以从今往后她只能学着接纳他同他腹中的孩儿。
其实她并不讨厌那个夫侍,她只是想让父君不再难过。
新夫侍临盆那一日落下了冬日的初雪,王府上下都在庆贺母王新得了小郡主。父君领着她时隔数月头一回走出院子,却在经过庭院澄观池时用力将她推了下去。
那之后的记忆便总是惝恍迷离,只觉得浑身寒冷剧痛,夜夜梦魇不断。
即使身上的疼痛渐渐消退,可心底却仍旧是空荡荡的一片。
她知道父君不是不爱她,他只是深受求不得的苦楚才变得太过偏执。
母王因为这件事不愿再见父君,还命令侍从看管父君不得再走出院子。是以他病至弥留心中依然有恨,逼着她在他病榻前一遍又一遍地起誓。
倘若破誓有厄,她并非不能承受。可是如此,便好似背叛了她的父君。
如果连她都离弃了他,那他便当真是一无所有了。
心头深深的沉闷压得她些微泛疼,裴出岫望着男人小心翼翼恳求的神色,淡漠而又疲倦地叹息一声,“我不能。”
林知秋看不见她面上略带愁苦的悲悯,面容转瞬又白了几分,“可你救了我……”
一旁心急如焚的舫主此时也望向了她,“裴小姐,只要您愿意救铃兰,诊金自然是不成问题的。”
这不是钱财的问题。
裴出岫皱拢了眉,微别开脸,目光落到窗外染着霞光的烟波河。
或许她从一开始便不该动摇。
“这位小姐求您救救公子。”她不过微一失神,那小公子便立刻跪倒在她面前,扯住她的衣摆哭得涕泪交加,“只要您肯救公子,要鸢尾做什么都可以。”
身为医者她又如何忍心见病患痛苦煎熬,裴出岫只觉得一时间浑身骤冷骤热,她按捺住复杂的心绪扶起那位名唤鸢尾的小公子,声音歉然道,“对不住,裴某有私隐,实不能为铃兰公子诊治。”
若是师傅此刻在京中就好了,她默默地想。
卧榻边此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裴出岫抬眼望去,就见男人捂着胸口一阵剧烈地闷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