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颓丧地摇了摇头,神色凄楚,“这世道待男子本就苛责,一日为奴便终身不得自由,纵使恢复良籍,知秋亦不敢奢求能有个好归宿。何况如今已为宋府招徕祸患,宋家上下待我有恩,我却令她们在京中处处树敌。裴大夫一个局外人尚且看得分明,知秋身在局中又岂敢视若不见,陷宋家上下于不义。”
“知秋身微力绌,唯有一死,才能解了宋家的困局。”
裴出岫没想到他有这番心思,一时心中震动非常,只是她惯来冷清,面上没有露出旁的神色,依旧语气淡淡道,“林公子不愧为誉满京城的少年才子,气度胸襟非寻常男儿可比,令裴某敬佩。”
“只是裴某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男人微仰起头,却仍是忍不住小声抽噎道,“裴大夫两度救我性命,自然没什么不可说的,不妨直言。”
裴出岫遂直言道,“在林公子看来,当日二皇女殿下命人责难你,是孰人过错?”
那夜画舫上的情形,他至今回想起来,仍旧惊恐到浑身颤抖。可他身为伶人,哪里能指责酒客的不是。原本供酒客消遣,就是伶人应该做的。更何况二皇女殿下地位尊崇……
见他不出声回答,裴出岫又问道,“那你认为宋二小姐在二皇女面前将你救下可有过错?”
“宋小姐自然无过!”这回男人答得没有丝毫犹豫,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即使目光没有焦距可脸上神情却是那样坚定。
“好,既然宋二救你无过,那么过错便不在你,在二皇女,我说的可对?”
“裴大夫!”林知秋泪盈于眶,浑身已是颤抖得不能自抑,“……此言乃是大不敬!”
自从三年前林府满门猝然获罪,他阅尽人情冷淡、世态炎凉,深知蝼蚁不可撼树,对皇室威严的恐惧已然铭心刻骨。
他又怎敢……
裴出岫伸手握住他颤抖的手,安抚他道,“林公子既无过错,便没有自罚的必要。宋二冒着大不韪之险救你,难道是为了将你送上绝路的吗?你口口声声说不能陷宋家于不义,可曾想过你这一死,会置亲手救你于水火的宋二于何等境地?”
“你想眼睁睁地看着宋家在京中变成一个笑话吗?”他看不见她面上神情,可她的声音那样清楚地传到他耳中,“那样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罢了。”
如果你死去,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