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婚事是上京几十年后仍旧津津乐道的一场盛事。
永安侯府小侯爷迎娶辽东皇商的少东家, 光是迎亲的队伍就占了上京城满满五大街。红妆十里,街道旁撒的都是碎银,散落在鲜艳的红绢上, 刺得围观百姓一哄而上, 连声恭贺那高头大马上的少年郎百岁之好。
谢缨虽是穿惯了一身红衣, 可今时在这大红喜服的加持下犹为端丽俊俏, 皎如霜辉的脸上合时宜地挂上抹笑意,更显得温如玉粹。
谢缨在统管禁军与中州谢家守备军,本就身居高位, 加之素有美名,上京的世家望族纷纷捧场。永安侯谢长敬昨夜率部下赶回侯府, 进宫拜见天子后又是得了流水般的赏赐。
他年岁已至, 辞呈递了不下五次, 不出明年便要将整个侯府交由谢缨手上。
景帝一日中总有昏睡,清醒时分少之又少,可饶是如此也命五皇子与七皇子去观遏两府婚事。如此一来,这场万人瞩目的姻亲更是惹眼。
唯一不足的是陆家那位少年登阁的鹤卿公子, 被泽州揭竿而起的匪徒绊住了脚,不得来掌持亲妹的婚事。
迎亲队伍路过春风楼,云枭轻望着前头风仪昳艳的谢缨,眼中氤氲着圆圆看不懂的情绪。杓青带着圆圆昨日刚从青州赶回, 圆圆年纪小, 只知道凑热闹和蜜饯的热闹,吵着要去下面看看新娘子是什么样子。
云枭轻摸了摸圆圆毛绒绒的头顶, 叹道:“究竟还是这样, 大燕怕是将要出事。”
圆圆不懂头上那声叹息是什么,只是看她娘面上挂着愁容, “阿宁这几日没有传出来过消息吗?”
云枭轻摇首,锣声直贯长街青云,在少年脸上打下一道浓墨重彩的丽色。
“没有人能忤逆少主。”她目光飘向下方,“我从未见他这般快活过。”
杓青被圆圆晃动手背,低头看她清澈的眼睛里满是不解,不由得心酸。
当初薛敖与阿宁拿着乔三的手信来寻她,即便与这二人不熟,可他们之间的默契与情意明晃晃地惹人眼。如今辽东招逢巨变,薛敖年少丧父,统领数十万大军踏平北蛮,眼下还在西域打仗,可他心爱的姑娘却要另嫁他人,怎能不唏嘘。
她轻声道:“听闻辽东王连下十城,除却玉麓被收回,西域临近我朝边关的半壁江山都已经落到辽东军手中了。”
闻言云枭轻看了她一眼,心知杓青是什么意思。
她不答,转身欲离开,杓青这才注意到云枭轻素来飘逸绝尘的袖口被紧紧缚住。若是仔细端详,她整个人身上都是紧绷的胶着感。
云枭轻踏出门槛之际,回身递给杓青一把短匕,沉声道:“今日城中不太平,你带着圆圆躲到暗室,若非我来喊你们,绝不可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