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到周鸣玉的那一刻,龚大夫心中其实是有过那么一刻的庆幸。
庆幸自己这些年里听了杨简那么多话,却从来没有将有关舒临的任何一件事向他承认过。
上位者的深情一向如此,久而久之,终归会淡的。
也许他从前确实有要为谢家伸冤的心思,但是时间长了,也就会慢慢散掉的。
然后,龚大夫在帮周鸣玉看伤的时候,看到了一道小小的月牙形的旧伤疤。
时间久了,痕迹已经变得几乎看不清了,却让他的内心开始怀疑起来,而杨简随后又同他说:“她小时候,你见过她的。”
龚大夫觉得这两个年轻人疯了。
一个是阖族被灭,苟且求生,手无寸铁却还要回到这危险之地来复仇;一个是踩在对方满门性命上攀爬到高位的既得利益者,却非要伸手将下面尸山血海里的冤屈翻出来。
若是继续下去,将来……将来必是要闹出大祸的!
龚大夫也算是见了杨简这么多年。当年谢家和杨家的仇怨与他无关,他作何反应抛下不提,有关于其他方面,龚大夫对他还是持正面态度的。
他难得对他露出一些长辈对晚辈的关切,告诉他,这是在自毁前路。
他已经活了这么多年了,见过太多世事,知道深情难得长久,回忆是最会将人美化的虚伪矫饰。
当年那个小姑娘也许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样子,如果杨简还拿当年的态度去面对她,那无疑实在自寻死路。
而杨简却说,告诉她罢,都告诉她罢。
龚大夫看着周鸣玉狡黠的目光,忽而有些想到当年她塞给自己花糖时的那个笑意,他想这样的将门之女,是绝对遇到什么都不会停止自己脚步的。
她果然是这样的。
周鸣玉先前对他徒弟的打探,此刻离去前那个微笑的招手,那句暗示性的话语,几乎就是在摆明了告诉他——
她还记得他,她知道舒临有问题。
龚大夫眼看着周鸣玉离去,慢慢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他关上房门,把自己的床褥掀开,从老旧的床板上抠出一个暗格,任何慢慢伸手进去,碰到了一个用油布包裹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