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军突然爆了句粗口,惹得旁边的方明杰瞪了弟弟一眼。
方明军平时随便惯了,但在老爹的灵堂也不敢再乱说什么,闭住了嘴。
方明华也不好再说下去。
在灵堂呆了一会,方明华就决定离开,先要找个旅店,安排好自己和老爸的住宿——伯母家那么小肯定住不下。
另外作为晚辈,晚上还要再这里轮流守灵。
按照东北风俗习惯,人去世后一般是单数日子下葬,三、五、七天,今天是他大伯去世的第三天,也就是过两天才能火化下葬。
晚上守灵,白天方明华回去补一觉,像他这样远道而来,又不熟悉周围环境的,一般也不会给他安排什么活,所以他一天基本上也是无所事事,直到第五天给大伯开完追悼会,火化后安葬在陵园里,才算结束。
不过方明华跟着父亲并没有返回西京。
按照东北风俗,还有园坟一说,就是死者入葬后第三天,亲友要到陵墓去圆坟、添土、烧纸。
方长河决定留下来,给大哥园坟后再回去。
方明华决定到处转转,看能否再找几个工人家庭聊聊,于是找到堂弟方明军。
“明华哥,这有啥好聊的?”方明军有些不太明白。
“你也知道,我是作家,我想写一点反映工人家庭生活和工作的文章。”方明华说出自己的目的。
“行,最近这两天我也不上班,一带我都熟,我带你去转转。”方明军很痛快答应了。
穿上旧军大衣,带着火车头帽,方明华坐着堂弟的摩托车,冒着严寒在附近一带的工厂、家属楼转起来。
跑了三天,记下了自己采访的记录。
1992年11月26日,第一感觉。
夕阳的余辉笼罩著整个市区。站在昔日红火的建设大道上,方明华真切地感受到了这里的落魄。
XX实业机电厂门口,厂名中的“沈”字已经大部脱落,“业”仅仅留着左右两点。厂房空空荡荡的,里面的大部分窗户玻璃已残缺不全。
寒风吹打破窗,发出一阵阵的呜咽声。
方明华没想到自己和堂弟在上职工宿舍楼经历了一幕“电梯惊魂”:从这座高楼上拍照返回时,电梯在六层戛然而止,旋即迅速下滑,快到底时才停住。
方明华余悸未消,问同梯一位老人:“这电梯没人修吗?”
老人苦笑说:“这是老毛病了,几乎每天都要犯。厂子快黄了,哪里还有钱修电梯?”
这是给方明华留下的第一印象。而这样的工厂在这里比比皆是。夜幕降临。
方明华跟着方明军,骑着摩托车从厂区驶入家属区闲聊中,方明军告诉方明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这里曾经是全中国最现代化的住宅区。
所谓‘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说的就是这里。”
还没到晚上8点,工人村的街道上已经看不到几个人了。楼群中灯光昏暗,一片寂静。
方明军解释说:“工人都下岗了,谁还有心过什么夜生活?”
在街上惟一可看见的灯火,是几个卖水果的小贩在摊头点的小灯泡。当我们的车子驶过时,摊主冲著我们大喝:“鸭梨!三元钱六斤!贱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