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最后一名大夫慢悠悠告退离去,他才霍然变颜失色地朝门外迈去,凭着印象脚下快到踉跄。等壬武追上去要扶时,他隐隐听得隔壁庭院里宦者尖利无情地数着杖数。
‘二十一、二十二……’
“雨太大了,主君小心,前头是墙!您有何急务,属下去打伞。”
雨势忽的倾颓如瀑,似要盖过天地间一切声息。
辨出声音来处,他来不及回应,只将衣袖从壬武手里挣出,脚下一转,整个人便似被雨幕吞没般,衣法顷刻尽湿。
过外头庭院的高槛,他又被重重磕绊了跤别苑久未修缮,湿滑地上积起一汪泥水,他就这么跌进去又毫无在乎地撑着地爬起,带着满身泥水亦不管不顾地朝前赶。
小侍方喊道“二十四”,行刑人的杖正要击下,就被个满身泥水狼狈的人撞歪出去。
“住手!”喊出这一句后,他就这么立在雨里。方才银针通脉的光亮一瞬即消,此刻,周遭廊下等候的石亭乡啬夫并压着公孙氏的两个随从俱是噤声望着。
盛夏酷暑的雨夜,瓢泼大雨不住地打在他早已透湿的身体上。
黑暗里,行刑人不识得他,抹一把脸上雨水从地上撑着腰起来,颇有些气急败坏地朝他嚷:“老子奉命脊杖,哪儿来个瓜皮癫子,哎,我的腰啊!”
此言一出,刚赶来的壬武和廊下几人俱是瞪圆了眼,错愕中却都忘了去接话。
暑气渐化作冰凉湿寒顺着颈项划入,他孤零零立着,耳畔除了雨声外便只有行刑人气哼哼的夸张呼痛声。
除此之外,扑在阶前受刑的女子也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动静,像是体察到了什么,她明明生生受足了二十四脊杖,这会儿,却只连呼吸吝啬发出。
“我是哪儿来的?”白发湿漉漉地贴着眼皮上,他没有去拂,也不须得拂,空立在庭院正中笑了笑。
这一笑,凄怆里未掩疯魔,雨势大得似要倒下天来,数步之外让人分不清对面人的神色。
生恐于希望里复归绝望,他的力气大得惊人,紫玉璜并不锋利的边缘嵌进皮肉里,惊恐到荒芜的怯懦从四面涌来,比这雨势更能将他溺毙。
他听到自己用勉强维持的语调,答了那行刑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