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三个医官模样的人负责察问,不过一个时辰, 剔除了滥竽充数和不擅医眼疾者,满堂来揭榜者便只余下她和一名五十余岁的朱姓大夫。
“各乡啬夫夜里还等着回去, 就只好劳二位大夫稍候, 夜膳有何偏好么, 奴吩咐厨下预备。”
知道这是客套话, 二人摇首后, 侍从击掌,便有早已备好的夜膳羹馔一一被端入, 荤素点心足足二十八道, 摆了满桌。
或许是对他们这些乡野医者的轻视,夜膳摆完了,别苑里头人手颇紧, 只来了个侍从告诉他们等着, 便再无人来管他们了。
悬赏的告示上用辞颇严, 虽是有百金之赏, 也清清楚楚地写明了, 倘有胡乱诊治的,最重可处极刑。
侍从都离开后, 客堂里就只剩了赵姝和朱大夫二人。
她一面吃喝,一面细细观察着这个胖的下巴三叠的中年人。
因她是个外来的哑女游医,脸上有伤又是瘸子,瞧着年岁也小,同为通过考核的医者,朱大夫免不得便对她有两分怜意。
紧张之余,他便与赵姝探讨起医理来。
外头天幕昏昏,除了蝉鸣外人语一无,赵姝见他医术稳妥,便耍了个心眼,以指沾水在桌案上与他对答起来。
她将早上偶遇嬴无疾之事以笔相诉,假称在西北见过同这家主人一样的盲症,曾见师父极轻易地治愈过。
借了悬赏告示上的百金之赏,她又故作出一副不便出面的逃奴之状,诱导这位朱大夫答应以师徒的身份与自己合作。
……
交代完一切,二人亦吃喝过,各怀心思地在堂屋里寻了处地方小憩静候着。
自去岁入伊循前遭了一月饥荒,赵姝养成了个坏习惯,一旦见了吃食,总要风卷残云地吃到顶了嗓子眼才能罢休。
这会儿她倚着短榻凭窗歇下来,外头仲夏的黄昏天蓦然暗起来,方才还敞亮的东边檐下一时黑沉沉若巨兽的口。
肚腹顶得有些难受,雨没落下来前,闷热的很。院子里偏门深锁,花木杂疏茂盛,这处别苑再疏于打理,建制造式亦是勾斗叠嶂,虹桥重门的宫闱构造。
檐下泥燕啾啾归巢,远近宫灯次第燃起。
黑沉欲滴的天幕下,各楼各苑暖橘色灯火掩映,造一番璨然堂皇的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