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马场之后,赵姝一屁股瘫坐在圈厩门前的杂草上,就这么在晨露霜冻的地上呆坐到午时,她才勉强起身,翻出器具替小白查看伤势。
小白的伤势好了许多,她一面利落地换药,心里头却空空荡荡的,总觉着是该要崩溃落泪的,可那泪只是没了去处。
父王终于一偿多年夙愿,老来得子。洛邑也回不去了,原来外祖再疼她,也终究比不得家国社稷。
多么糊涂的一辈子。
从平城私降开始,原来她的命数就注定了。
她被一个人孤零零地抛弃在咸阳。
原来宗周子孙,赵国储君,都不过是父祖给的一介空名。
没了周赵二国,她便等同贱民。
任人践踏,仰人鼻息。
……
申末时分,成戊寻了个由头,将才忙完了公事的嬴无疾从西偏门引过马场。
自从觉察到自家主君的‘癖好’后,成戊一直力图促成两位贵人的好事。
他机警善言颇得大王信任,初七那日亦跟着听了周使那一番慷慨陈词。今日才特意安排了一场,借廉校尉的口,断赵太子的念。
他想着王孙今岁就该加冠了,却始终沉溺在年少时的阴翳里,宵衣旰食地醉心权势,竟从来连个身边人也没有,实在太过清苦,即便赵太子是个男人,也不过开窍之用,无伤大雅。
两人立在复道高处,遥望马场时,成戊却暗呼失算!
但见不远处的草棚边,叠石头叉架子地燃了一丛篝火,一口大锅正腾腾袅袅地冒着热气。而赵太子正歪着头靠在戚英身上,两个人说笑吃喝,搂抱偎贴。赤骥同好几匹名驹围着他们吃草,时不时便能得些放凉的菜蔬果子吃。
天边彤云照得那两人若一对金童玉女,这样场景实在是温馨祥和,哪里是被罚去养马,直似身在桃园仙境中。
嬴无疾原本淡漠的脸上显出了笑意,成戊心里懊悔,忙补救道:“赵太子同这丫头,好的倒似兄妹一样……”
“赵王已废太子。”嬴无疾开口纠正。
“哎!算时辰几位公子同衡原君也该到了,王孙您也快快更衣入席吧。”
嬴无疾却似被提醒了般,冷哼道:“叫质子殊入筵侍酒,让掌事安排。”袖摆翩然,他转身步下复道,对着苑囿叠嶂,却莫名觉出丝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