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得红尘真妙处,风流岂让古人先。”
袁崇焕吟诵完后,低头叹息。回首自己的一生,自己也忍不住苦笑。
“崇焕这一生,少年立志,平边患、清吏治、正朝纲、挽狂澜于即倒、救百姓于倒悬。如今回首,真是早岁那知世事艰啊,当年怎么也想不到,这一生功业,居然是这样的。一入宦海身不由己,说了太多违心的话,做了太多不愿意做的事情。代人受过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了。”
“直到在这里这一个月,真正静下心来,才想明白,我从小学的儒家经典,从根本上就错了。”
“其实,儒学的问题,早就有人发现了。北宋五子开始,一直在反思造成王朝不过三百年的问题出在哪里。”
本来准备走的郑太妃,转过身来,冷笑道:“这是两千多年都没有解决的问题,难道袁督师在这诏狱里,要效法周文王不成。”
袁崇焕知道她有学问,她就是因为博览群书,才华超群,才被万历宠爱的。她年轻时,就不是特别漂亮的美人。这是拿司马迁《报任安书》讽刺他。
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放逐,乃赋《离骚》;左失明,厥有《国语》……。
袁崇焕笑笑说道:“这个问题其实是,学习儒家思想的官员,他们不能成为道德自觉的主体。这是一个根本大问题。孟轲死,道不传!道不行,百世没有良好的正治。千百年没有真儒了。”
郑太妃是个学问家,对儒学有很深的理解。
“何为真儒呢?”她问道。这种哲学问题,每个人的理解都不一样。
“真儒就是能够道德自觉的人。大明的官员都是些打着道德幌子,为自己谋取私利的伪君子,那里有真儒呢。空谈治国当用儒臣罢了。”
“宋代的先贤给出的方案是理学,大明的贤德们提出了心学。”
这句话,别人也许不懂,郑太妃是能听懂的。
“程朱理学、陆王心学。”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程朱理学讲的天理是认识的对象。陆王心学所讲的天理,是我们心里本来就有的条理,是我们的心性。心即是理!
朱熹讲性既是理,那是认识论立场。
王阳明讲心即是理,那是本体论立场。
这就是程朱理学和陆王心学的最大差别。
大明官方选择了程朱理学作为科举的法定教材,二百八十年不变,。大清又继续承继。
心学最终没有被官方认可,道德自觉没能立得起来。
靠程朱理学是立不起来知行合一的。
程朱理学在实践中,全是假儒,满嘴仁义道德,全是打着仁义的幌子谋取私利。王阳明认为,从思想和认识入手,解决不了问题,要从心入手来解决。只有从内心接受了,才能知行合一。
王阳明之所以要提出这些观点,就是要解决,历朝历代文官虽然都是儒者,但是他们明白道理,却不肯去做的问题。历朝历代都是儒家出身的文官贪腐,导致朝廷崩坏。
所以,只要从心里入手,知行合一,才能解决大明文官的腐败问题。
要是杨凡在这里,肯定嗤之以鼻。
从哪里入手,都是瞎几把扯。这是人性的问题。徒法不足以自行,再好的思想和制度设计也要人来执行。人才是正治的灵魂。
周公之礼能行三千年,那是因为充分考虑了人性的需求,只有顺应人性的制度才能流传久远。大家都不愿意做的事儿,道德说教根本没用。
王阳明最后说的一句话是:“我心光明!”
这是什么意思,还不就是,不管你们能不能做到,反正我是内心光明的吗。他最后也就只能说,至少自己可以做到罢了。
袁崇焕叹息道:“折腾了这么久,我也累了。大明没救了。就算是你儿子上位了,也是个亡国之君罢了。娘娘你还折腾个什么劲儿呢。顺世随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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