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燃烧在他的头顶,穹顶下坠——这是一场盛大的落日黄昏。
下坠的时候,他想起幼年时的钢琴声,玥玥的那本书,吕树掉落的一根根白发,还有实验床上诺尔的鲜血……
没有人是容易的。
他只是需要当一回恶魔。
“毕竟……”猎猎风声中,他呢喃道。
……
【思怡笑了,眉眼弯弯:“要试着成为灭世主吗?苏明安。”】
……
【世界树的白影淡淡道:“那样的话,苏明安会站在我与新主人公的对立面——他就是反派了。”】
【司鹊笑着拍掌:“从救世主变成魔王……呀,多精彩的题材。”】
……
【苏明安耳边,突然响起了不知何处的声音:】
【“你就不想,看一看崭新的可能吗?一种……并不“按部就班”的可能?一种……不按着救世主剧本行动的可能?】
【“一种……属于你自己的“故事”的可能?】
【“我的……”】
【““救世主大人”?”】
……
毕竟。
无论怎样,他只是苏明安。
“哔……”
他感到身躯开始融化。
主动撤去身体的所有保护之后,红日的光辉开始烧尽他。
滚烫与疼痛跳动在他的感官中,皮肤炙烤得鲜红,他知道,这次闭眼过后,将是新的旅行。
这一刻,他感到自己像一片羽毛,或是一片树叶,怎样都好,他漂浮在橙红色的光辉中,仿佛滚烫的水消逝于水中。
也许是他心存侥幸,所以他再度使用了这种跳楼的方法——也许他期待着有什么人接住他,告诉他还有更轻松的办法,不需要他这么费力。
那一眼能看到的未来,或许他仍旧是畏惧的。
他向来做惯了别人的光,这一次他竟在想,自己能不能收获一缕来自旁人的光?
能帮帮他吗?
能救救他吗?
盛大的末日下,黑鸟向下坠落。
倏尔,他在遥远的视野中,望见了遥遥海面破开的一缕水光,恍若一缕刺入黑暗的晨曦。
——那是海皇,路。
长发飘荡、眼眸蔚蓝之人破水而出,手持三叉戟,海面在血红的日光下,像逐渐沸腾的岩浆。
或许是察觉到了有人在坠落,路一眼就望了过来,穿过无数尖叫奔逃的人,看到了坠落的黑鸟。
“——苏明安!”海皇的声音破空而来,失去了往日的柔和。
可太远了,高塔太远了,海也太远了。黑鸟依旧在坠落。
坠落着,坠落着,高塔那样高耸,时间被无限拉长。
——然后,苏明安听到了拉扯声。
手腕传来触感,下坠之势瞬止。
一个身负雪白双翼之人,拽住了他的手臂,眼眸中满是错愕:
“【……主啊,您为何坠落?】”
“【我的神,我的神,为什么离弃我?为什么远离不救我?不听我唉哼的言语?】——(《诗篇》22:1(大卫的诗))”
“【我的神啊,我昼呼你不应允,夜呼你也不住声。】——(《诗篇》22:2)”
“主啊,您要去往哪里?”
辉煌的冠冕位于那人的头顶,金红的光辉落在他古希腊风格的束肩白袍上。那双泛红的眼眸错愕着,手掌紧紧握住苏明安。
“……伯里斯。”苏明安没想到这种时候,拉住他的是伯里斯。伯里斯是天族,也许伯里斯一直在关注苏明安。
伯里斯的眼中,那是一种膜拜神明的眼神,满是敬畏与祈求。
交错的日光落在他们焦红的手掌间,过于用力而流出的鲜血,恍若流淌的红宝石。
但下一刻,伯里斯松开了手。
“【“啊,你忘记我要到几时呢?要到永远吗?你掩面不顾我要到几时呢?我心里筹算,终日愁苦,要到几时呢?我的仇敌升高压制我要到几时呢?”——(《诗篇》13:1-2)】”他哀呼着,那眼神逐渐转为了痛苦:
“您去吧,去吧——”
“【“加利利人哪,你们为什么站着望天呢?你们见他怎样往天上去,他还要怎样来!”】——(《使徒行传》1:9-11)”
——你们见他怎样往天上去,他还要怎样来!
望着赴死的神,信徒主动松开了他的神明。
不知是顺从,还是离心。
那双泛红的眼眸,满是浓云般化不开的哀愁。
黑鸟下坠,羽毛渐渐完全化作燃烧的火苗,向上扬起,仿佛原野上最初的那一点火星。
最后一刻,苏明安在融化中,想起自己上小学的时候,在阳光下,水母化了的那一幕。
……
【“那时我一直以为,水母是升仙了。后来我才知道,它是被阳光烧化了。”苏明安视线微垂:“原来杀死它的不是危险的生物,仅仅只是灿烂的阳光。就这样化掉了,一点痕迹都不剩……”】
……
原来,水母不是化掉了。
它也许真的升仙了——去时间河流的另一头。
在阳光下,在红日中。
像加利利人送别离开人间而升天的耶稣。
红羽飞扬,烈火惆惆。
身躯融化到最后,连滚烫的痛觉都消逝了,他望见眼前是一片白——最纯然的白,仿佛时间在拥抱他——欢迎回来。
白色,纯然的白色。
大多数将死者望见的,都是这样的白色。
在门徒的注视下,仿佛飘来了使徒行传中所描述的云彩,接引地上的受苦之子离开,飞翔于白色的死亡中,迎接下一次的到来。
……
【提阿非罗啊,我已经作了前书,】
【直到他藉着圣灵吩咐所拣选的使徒以后,被接上升的日子为止。】
【——《使徒行传》1:1-11】
……
在白色之中——飞翔十分钟。
——在人世间反复不断坠落的他,会获得洁净的幸福吗?
……
又或者是,
什么时候呢?
请给我一枝山茶花吧。
让我聆听你理想的爱。
……
现实压力太大了,睡觉时间都很短,每月惯例休息几天,稍微睡长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