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神情漠然,负手看着轿顶,并不言语。
吴仲亨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谢临的回应,心下有些忐忑,继续说:“弟子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事想请老师帮忙。下个月就是刘首辅的五十大寿了,弟子早前听闻刘首辅喜好收藏花鸟图,于是托人在杭州寻到了这幅黄伯鸾的《桃花山鹧图》,只是弟子愚钝,难以识别此画的真假,故而想请老师帮忙品鉴一下,也免得弟子在首辅跟前丢了丑。”
谢临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这人倒是迫不及待,昨儿七小姐的玉佩才送回去,今日就来试探他了,野心不可小觑。
谢临转头凝视着吴仲亨,吴仲亨被他这一瞧,莫名打了个寒颤,顿了一顿,才反应过来,打开小厮手里的画卷。
一幅惟妙惟肖的花鸟图徐徐展开,谢临从上至下粗浅扫了几眼,便收回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吴仲亨:“你怕在刘首辅跟前丢了丑,就不怕在我跟前丢了丑?”
要论丹青技艺,谢临的造诣是远在刘世贞之上的。他从七岁起就跟着大伯学作画,尤善画墨竹图,对花草翎毛亦颇有建树。十五岁那年到江苏昆山游历,还去拜访过大梁画竹第一的夏玉峰,向他请教过一段时间。
在谢临在朝中声名鹊起前,他的画便是千金难求,如今身居高位,官运亨通,更是有市无价了。
至于刘世贞,老师虽善治国,收藏名画名作,却只是附庸风雅罢了。
吴仲亨被谢临看得心里发毛,低下头,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师的意思是,此画为假?”
谢临直言道:“黄伯鸾所画翎毛,一贯勾勒得精细工整,几乎不见笔迹,此画不仅神不似,形亦散乱,即使放在赝品中,也是下下乘。”
吴仲亨闻言大惊失色,连忙收起画卷,躬身一揖:“弟子愚昧,还得仰仗老师多多赐教。”
“愚昧?”谢临微微一笑,声音很柔和,“我瞧你倒是机敏得很,就是要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吴仲亨浑身一震,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十分难看,竟羞愧得不敢再抬头。
他做的那些事……老师全都知道了!
谢临不再说什么,弯腰钻进了轿子。
十来个训练有素的护卫围拥着谢临的轿子走远了,吴仲亨却仍怔在原地,指关节捏得噼啪作响。
……
吴仲亨带着满身怒火回到绛云阁,一踏进门槛,小厮就迎了上来,为他宽衣。
“爷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早上您刚走了不久,七小姐身边的采薇就过来了,让奴才把这个转交给您。”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交给吴仲亨。
吴仲亨眉头紧拧,接过荷包打开来一瞧,发现里头是一条鹅黄色的丝帕,隐隐带着女儿家的馨香,右下角还绣着一枝红豆。
小厮见了这暧昧的丝帕,越来越搞不懂爷是怎么想的了,谢七小姐那头还没着落呢,这边又摊上一个顾七小姐。
谁知,吴仲亨把荷包带子一系,肃了神色,对小厮说:“去把昨夜七小姐送来的那盒点心拿过来,我要去给姨母请安。”
。